第九章 辽东鹤-《过河卒之风起凤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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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多幸玄朝着道门众人远去的方向,问道:“你看,他们都已经跑远了,你可以放了竹中城主了吧?”

    冉鹤归活动了一下拿着“神龙手铳”的左手,一直举着个几十斤重的玩意,他的手早就酸了。

    “不急,等他们再跑远一点我再放人,不然你们这些骑兵追赶过去怎么办”冉鹤归慢条斯理道。

    本多幸玄看了眼同样不着急的竹中光俊,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一盏茶之后,都已经看不见那些远去的道士的身影了,本多幸玄再次问道:“你看,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追不上了,你快放了竹中城主!”

    冉鹤归装模作样的向着远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对着本多幸玄吩咐道:“可以,你去给我找一条船过来,我和竹中城主一旦划到金川对岸,我立刻就放人离去。”

    本多幸玄大怒,破口叫骂道:“多么无耻的要求!要是你到了对岸还不放竹中城主离去怎么办?你是在耍我们玩吗!”

    冉鹤归眉头一挑,将右手上的肋差抵住了竹中光俊的喉结,威胁道:“那我现在就把你们城主弄死在这里怎么样?”

    本多幸玄气极,大声叫嚷道:“你用你们道祖的名义起誓!”

    “对不起,做不到。”

    “真是欺人太甚!铁炮武士准备,给我射死这个混蛋!”

    冉鹤归根本不怕,嘴里念叨着:“切腹谢罪,家族荣誉……”

    看着本多幸玄气急败坏的样子,竹中光俊轻叹一口气,对他说道:“本多,去给他准备船只吧,我相信他不可能一直带着我逃跑的。”

    本多恨恨地瞪了冉鹤归好几眼,带着手下去找船了。

    一刻钟后,一条渔船已经放到了金川东岸那缓和的河流当中,正随着水波流动而上下起伏着。

    冉鹤归挟持着竹中光俊缓缓登上船只,喝退了想要一同划船的武士,命令道:“要是这划船的武士突然发难,那岂不是吾命休矣?把划桨给你们城主,让他划船就行。”

    这下那些竹中家族的武士们不干了,纷纷叫骂着“不敬城主”“无耻之徒”什么的。

    冉鹤归也不回答,直接将“神龙手铳”顶到了竹中光俊脑后,对着那些武士说道:“你们猜猜看,是你们城主的脑袋硬,还是我这铳里的‘龙睛乙三’威力大?”

    已经被折腾麻木的本多幸玄只能再次退步。

    竹中光俊还是神色如常,划着小船离开了岸边,在岸边一众武士的注视下,平稳地将船向对面划去。

    为了让竹中光俊划船,冉鹤归和他分坐在小船两头,并且扔掉了手中的肋差,将“神龙手铳”换到了右手,依然指着竹中光俊的脑袋。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沉默着坐在船上,直到小船划到了河流中心。

    竹中光俊突然问道:“这位勇士……”

    冉鹤归抬手打断了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冉鹤归。”

    竹中光俊笑了笑,继续道:“那好,我就叫你鹤归兄了。鹤归兄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在这热田郡吗?”

    冉鹤归翻了个白眼:“还用猜吗?肯定是那个旅店老板告得密。”

    竹中光俊摇了摇头,眯眼笑道:“那个老板也是听命于热田神宫的,他可没那么好的眼力。”

    冉鹤归倒是来了兴趣,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竹中光俊停下划船的动作,右手伸出食指,解释道:“第一,我们凤鳞州武士虽然不是全部都喜欢剃成‘月代头’,但像你们一群全部留着长马尾的武士也是不怎么多见的。”

    “这是无奈之举,毕竟我们总不能把发髻给剪了,且不说儒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这对我们道门中人来说无疑是种耻辱。而且你们凤鳞州也有不少受天朝文化影响之人,他们也不曾剃过‘月代头’,所以我们觉得这不算太大的漏洞。”

    竹中光俊也不答话,伸出右手中指,继续道:“第二,你们的口音不对,尾张国地处关东,而你们却是一口关西口音。”

    “怎么?你们尾张藩不欢迎外地人啊?”

    “但你跟那个巫女说你是片桐信景手下的武士。”

    冉鹤归不自然地扭了扭头,问道:“那个巫女……”

    竹中光俊轻笑道:“放心,热田神宫不知道那个巫女告密的事情,他们只知道是那个被你们买通的权弥宜透露的秘密——要是他们知道你们已经查清天丛云剑不在神宫当中,恐怕千秋权官司会亲自出手对付你们,你们绝对没有逃离的可能。”

    冉鹤归本能地感觉哪里不对,刚准备发问,就看到竹中光俊伸出了无名指,继续说道:“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片桐信景可以因为他哥哥的劝说而背叛藩主,那你怎么能肯定在相府之中没有像片桐信景那样的人存在呢?”

    “所以说,我们在刚刚登陆海东郡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金川东岸,本多幸玄和一众武士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河流中的小船上发生了何事,离得这么远他们什么也听不清。

    竹中光俊微笑着收起了三根手指,继续划着船说道:“纠正一下,不是‘你们’,而是‘我’,那个透露你们行踪之人是我家族中的一个族兄,他只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我,而我也没把你们过来的详细人数透露给千秋权官司——当然,你也不要想着回去之后查出是谁告的密,我那位族兄在泄密之后就已经偷偷回到了家族里。”

    冉鹤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竹中光俊,疑惑问道:“你就这么自信,觉得仅凭你一城之力就能把我们这些道士捉拿殆尽去邀功?”

    竹中光俊无奈扶额,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冉鹤归,说道:“要是你们郑主事在,肯定不会让你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冉鹤归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不向藩主透露的,想让我们在得到情报之后有撤离的机会。”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你为什么还要带人在这里堵着我们,如果你想投靠道门和相府,直接放我们离去不是更好?”

    竹中光俊划着船,回答道:“我需要这个功劳,只有这样子我才能接近热田神宫,才能拿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就算今天你没有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我也会找机会偷偷放你们离去。”

    冉鹤归内心极为不舒服,追问道:“那我那些战死在这里的兄弟那?他们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竹中光俊不再微笑,双眼盯着冉鹤归的眼睛,认真说道:“你以为道门和天门现在是在干什么?过家家吗?这是战争,战争需要的是牺牲,而不是妇人之仁。”

    冉鹤归泄气般的低下了头,嘴上嘲讽道:“也对,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在意死几个低品道士这种小事的。”

    竹中光俊眯了眯眼睛,连船也不划了,语气不善地顶了冉鹤归一句:“我不喜欢你这个评价,‘像我这样的人’,你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叛徒’不懂得什么是忠义之道?不懂得什么是壮烈牺牲?我的眼里就只有阴谋算计?”

    还没等冉鹤归说什么,竹中光俊倒是语气激动道:“如果秀祥殿下还在世的话,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背叛主公的事情!我会一心一意辅佐秀祥殿下,让他成为凤鳞州历史上最优秀的关白!”

    冉鹤归惊讶于他所说的话,不禁问道:“丰臣秀祥?之前那个被选出来担任关白之职的还未成年的孩子?我记得他已经……”

    竹中光俊长叹一口气,语气落寞道:“被贼人暗害了,就在我准备动身前去秀京城为他出谋划策的前一天。”

    “我跟秀祥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我很清楚,他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关白,但没想到他竟然惨遭不测……”

    “我们竹中家的重治公和黑田家的孝高公并称为“丰臣两兵卫”,是战国时代的天才军师。当初他们两位辅佐着平民出身的秀吉殿下一统凤鳞州、建立起丰臣相府,立下了不世之功。”

    “我自诩还有几分聪明才智,从小就跟秀祥殿下吹嘘,说长大之后,如果他能登上关白之位,那我就会是他的‘竹中半兵卫’,辅佐他扫清凤鳞州乱局,帮他立下不输于秀吉殿下的功绩……”

    冉鹤归听着竹中光俊发泄似的说完这些话,默默地接过他手中的船桨,左手拿桨划着船,右手的“神龙手铳”依旧没有放下。

    远处围观的一位足轻组头发现了这一点,向着本多幸玄问道:“侍大将,你看那个道士竟然在帮城主划船,他这是想干什么?”

    本多幸玄看了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那个道士就是个疯子,疯子的思维又不是我们能猜得清楚的。”

    竹中光俊发泄完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右手继续划桨,空着的左手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块勾玉,对着冉鹤归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按你们的标准来划分,这是一件灵物,注入真气以后能够化作一个圆形光罩,以你玉虚阶段的修为是肯定破不开的,所以就算你有飞剑也肯定抓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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