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薛桥山从讲台下的柜子里拎出一袋子木炭,倒进炭盆里点燃挪到陆丰和所坐的矮桌旁,神色柔软的问:“小和,冷不冷?我回去给你拿条毯子来吧?” 陆丰和正在磨墨,头也不抬的道:“我不冷,哥你再去拿几个炭盆子来吧,就这一个炭盆暖不起来,总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烤着。” “好。” 陆丰和拿出一沓册子翻开,手持着毛笔用笔尖点了点墨水,抬头朝拘谨的大河村村民看去,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必拘谨,你们排好队,一家一家的来,把基本信息告诉我登记一下,就和办户籍是一样的。” 秦老憨往前走了走:“我先来。” “老爷子请说。” “我叫秦老憨,原大河村村长,今年六十有二,家里老妻秦赵氏,今年……” 他还没说完,便被陆丰和打断:“秦赵氏不算名字。” 秦老憨愣愣的道:“咋不算?” 这个时代除了大家闺秀外,女性一般是没有大名儿的,只有小名儿,等到嫁人了,就跟着丈夫姓,比如秦赵氏,张李氏,以丈夫家为主。 陆丰和耐心解释道:“得有名,有姓,夫家和母家的姓氏加起来的,不算,可以问问您妻子小名儿叫啥,或者现取一个。” 叫啥? 秦老憨还真是不知道,时间实在久远,四五十年前时候叫过,可都过了这么久了,自然是不记得了。 只好看向身旁的老妇,一脸询问。 老妇连忙道:“招娣,我小名儿叫招娣。” 陆丰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也好歹算是个名儿了,抬笔便记录了下来,临了还说了一句:“招娣这种名字以后不要取了,在我们这儿男女平等,并非是男尊女卑,你们刚来还不熟悉,等以后便知道了。” 他说的大河村村民们晕乎乎的。 啥叫男女平等? 男女怎么能平等呢? 从祖宗那辈儿就传下来的男尊女卑已经深深的刻入了他们的骨血。 致远从外头走进来,手里牵着贵儿,身后还跟着老大夫一家人,手里拎着药箱准备给村民们看病。 陆丰和笑着道:“致远兄,你可来了,咱俩一起干总能快些的。” “那是当然了。”致远坐到小矮桌后,拿起一沓册子和一支笔,边翻边对村民到:“我这里也可以登记,一家一家的来,登记完了就去找大夫检查身体。” 他旁边儿的贵儿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肉乎了不少,穿着一件藏蓝色短袄,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显得很是可爱。 贵儿还和之前一样不爱说话也不爱跟别的小朋友玩儿,但他异常的乖巧,惹人怜爱。 他坐在舅舅身旁,一手抓着舅舅的衣襟,一手在口袋里抓啊抓,抓了两根地瓜干出来放在嘴里嚼着。 郁臻有时也会买些零嘴分下去,比如地瓜干,瓜蒌子,炒蚕豆,也让寨民嘴里有点味儿。 香香甜甜的地瓜干顿时引来队伍里的小朋友的目光,哭着闹着也要吃,一时间教室里乱成一团。 贵儿就像是听不到似的,专心致志的啃着地瓜干。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站起身,三四步走到一个浑身脏兮兮正在望着他嘴里的地瓜干直吸吮自己手指头的小女孩儿面前。 “给。”贵儿难得的开口说了一句话,将剩下的那根地瓜干送到小女孩儿面前。 虽然只有一个字。 还是惊得致远手一停,讶然的道:“贵儿开口说话了,真是稀奇。” 陆丰和淡笑:“他愿意跟那小丫头玩儿也是一件好事。”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望着贵儿,露出一个少一颗门牙的傻笑来,伸手要去拿地瓜干,可还没碰到呢,就被一个小男孩推到,紧接着又顺势将贵儿手里的地瓜干抢走塞进了嘴里,骂道:“她是个没人要的哑巴,你给她吃都不给我吃,哼!” 他父母就在旁边看着,竟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贵儿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以前还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看在老童生的面子上从没说过一句难听话。 后来来了寨子,又有了别的小朋友,但那些小朋友都在父母的叮嘱下不敢招惹贵儿。 贵儿望着神气十足的小男孩儿,眼里憋着一泡眼泪儿,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得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当舅的一听心疼的不行,连忙放下笔,越过矮桌两步走到贵儿身边儿把他搂在了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别哭,贵儿。” 自家孩子被欺负了,自然是要讨回公道的,他目光犀利的看向小男孩的父母:“你家孩子欺负我们家孩子,道歉。” 妇人轻飘飘的道:“都是孩子之间玩闹,我家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致远眉头一皱:“上来就抢东西,这还叫玩闹?” 见他不依不饶,妇人也有点不高兴了:“那你还想咋样?” “道歉。”致远半步不让。 “就是小孩之间闹着玩儿,又没怎么样,就吃你一口地瓜干儿,看你那小气的样儿……” 眼看着要吵吵起来,秦老憨立马站出来调解,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村长,在村民心里是十分有重量的,他一站出来,女人不道歉也得道歉了,不情不愿让自家孩子道了歉,还翻了个白眼儿。 秦老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道真是个拎不清的,光长岁数不长脑子,难道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都听不懂么? 他又赔笑说了两句好话这事儿才算是完了。 后来登记时致远才知道刚刚那小姑娘叫小麦,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天生就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人很懂事儿,什么都会干,希望能留下她给口饭吃就成。 登记,看病,吃饭。 这三样儿事儿看起来不多,却忙活到半夜才完事儿,把他们安排在了教室里先睡一晚上,之后具体怎么办,要等郁臻的安排。 次日。 郁臻刚吃过早饭,陆丰和就上门汇报工作了:“一共四十二人,壮年二十五人,老年六人,小孩十一人,房子不够了,该怎么办安排?” “有空的房子就住进去,剩下的先睡在教室里。”郁臻道。 陆丰和问:“那吃喝该如何呢?” 郁臻想了想,答:“我总不能白养着他们,就算我乐意寨民也不乐意,让他们去看砍柴吧,往日城里的柴怎么卖咱们就怎么收,折算成粮食换给他们,至于冬衣棉被这些先赊账,一天还一点,也是按照城里的价格。” 现在的粮食房屋都是寨民们下了死力气种出来,盖好的,她要是免费让大河村的村民住了穿了吃了,必然会引起寨民们的不满。 陆丰和点点头:“好,我等会儿就去安排。” 郁臻嗯了一声,弯腰从狗窝里抱了一只狗崽子出来放在手里玩着:“这小狗崽子长得真快,明年开春儿就能跟他爹一起去巡山了。” 她顿了顿,又道:“寨子里的规矩都跟他们说了吗?” 陆丰和:“说了。” 郁臻:“可有不满?” 陆丰和:“自然是有的,毕竟这些规矩也算是重塑他们的世界观了。” 郁臻:“不满就不满吧,几千年的思想也不可能一瞬间就能改好,只要把规矩听进去了,别去触碰危线就行。” 陆丰和一想到当时村民们的神情就有些难过:“这不过是零星点点,待日后主公成就霸业的路上会有更多无法理解您之宏愿的人,每每想到这儿,便为主公伤心不已。” 郁臻闻言浅笑:“丰和不必为我伤怀,既要成就霸业就注定了要承受这些,我心若不坚,又如何能成?” 她从不在意流言蜚语。 除了她的家人,别人的流言蜚语,伤不了她分毫。 “等会儿把大河村的村长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是,主公。” 陆丰和走了没一会儿,大河村村长秦老憨就战战兢兢的上门了,他站在门口探头,犹犹豫豫的不敢进来。 “老丈为何站在门口?天寒地冻,快进来吧。”郁臻招呼着。 秦老憨这才走进屋子,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的站在郁臻面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女大王有啥事吩咐?” “请坐。”郁臻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往他面前推了推,随即笑道:“老丈,我想了解了解南方的情况,可能与我说说?” 秦老憨松了口气,原本只是想了解南方的情况,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儿呢。 交谈得知,南方的起义军异常的凶狠,如蝗虫过境,打家劫舍,烧杀抢掠什么都干,朝廷虽不杀人,但为了抵抗起义军加倍的佂粮征兵,风声鹤唳之下,不少人都无家可归变成了流民,还有一部分加入了起义军,同起义军做同样的勾当。 剩下的他便是不知道了。 郁臻撑着头,手指有节奏的轻轻在桌子上叩着,半响,她道:“老丈先回去吧,之后该做什么,丰和想必也与你说了,在我们这儿想吃饭就得干活,还要守我订下的规矩。” 秦老憨连忙点头:“这是自然的,自然地,女……陛下请放心,我一定会约束好族人。” “嗯,去吧。” 十二月底,山里进了一股队伍,约莫有二三百人,穿着破烂,神情萎靡,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当做武器。 为首的汉子则是身穿着一套破烂的盔甲,腰上别着一把铁剑,一看便能得知对方定是起义军中的一支队伍。 朝廷的正规军不会往山里逃,也不会用农具当做武器,除了是拼拼凑凑,从未受过正规训练的起义军还能是什么? 寨子里并没有兵士,真正能打的只有郁柳,郁臻,薛桥山和汉达四人,附带一只凶狠无比的牙王和一群狗崽子。 剩余的村民别说是和起义军打了,光是看见对面浩浩荡荡的队伍都能吓得腿软。 对方也不过是一群拼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光靠这四人便已经足够了。 起义军的兵士们埋着头往前走,气氛沉闷又压抑,他们被朝廷的正规军围剿,六百多人的队伍死伤了一大半儿,逃进山里却又不知道往哪里去,已经整整五天没吃过东西了,一路上都靠着雪水充饥,勉强活着。 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抬头看去,不远处的树上竟然坐着个银发女人,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悄然的出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深山中。 “妖,妖怪!”队伍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 整个队伍就犹如惊弓之鸟般大乱了起来,竟还有直接跪地磕头,祈求郁臻能放过他们。 为首的大胡子呵斥:“什么妖怪!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明明就是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安静!安静!都给我安静!” 他拔出剑挥舞着,大吼:“谁敢逃跑,格杀勿论!安静!” 有他做主心骨,队伍的骚动渐渐小了起来,但面上依旧挂着恐惧的神色。 而这时,从另外三个方向中又钻出三个男人,皆是身材挺拔高大,跟随他们的还有一只如牛犊子般大小的黑犬。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