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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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桐说:“顺几套餐具就得啦,你丫还惦记上椅子了?”

    一个中年男服务员走过来:“几位小同志,我们如果有服务不周到的地方,请多提宝贵意见。”

    袁军若无其事地说:“没意见,就是刚才那位女服务员太粗心,少摆了一套餐具。”

    男服务员转身去拿餐具了。

    郑桐小声地骂袁军:“你丫真是贼不走空,每次来都顺人家东西,上次把人家桌牌都顺走了。”

    “哥们儿喜欢新侨,想留点儿纪念品,怎么啦?”

    桌上的菜已经上满,钟跃民等人开始你争我抢,狼吞虎咽起来。

    钟跃民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地问:“袁军,照这么吃,咱们还够吃几顿?你还有钱吗?”

    袁军回答:“还够吃几顿的,那天我和郑桐去委托行卖东西,差点儿让人家把我们扣下。郑桐这孙子挂相,一看就不像好人,我好说歹说,还拿出户口本,人家才没把我们当贼抓起来。”

    郑桐说:“委托行那老东西真孙子,一对明代官窑瓷瓶,才给我们50块钱。袁军丫整个儿一农民,一听就乐得找不着北了,紧接着高呼毛**万岁,我心说,毛**要是知道你偷家里的东西卖,非抽你丫的。”

    正说着,灯突然灭了,餐厅里一片黑暗。这是常事,这两年城市供电不足,经常停电。

    袁军等人鼓噪起来:“怎么回事?没电啦?哎哟,我的嘴呢?我把面包塞鼻子里去啦……”

    男服务员在黑暗中喊:“同志们不要乱,是例行停电,我们饭店有备用电源,马上可以恢复供电,请耐心等一下。”

    郑桐起哄地大喊:“退钱,退钱,我们不吃了。”

    二毛子也乱嚷道:“跃民,咱找他们经理说理去,吃着好好的给咱断电,这不是扫哥儿几个的兴吗?跃民,你怎么不说话?咦,郑桐,跃民哪儿去啦?”

    灯终于亮了,餐厅经理正在挨个桌子道歉。

    袁军、郑桐、二毛子等人突然发现钟跃民刚才坐过的地方空空如也,连椅子都没了。

    郑桐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声说:“我操,这孙子真把椅子给顺跑啦……”

    袁军反应极快,他把刀叉一扔说了句:“哥儿几个,快撤,一会儿人家发现了,找咱们要椅子,钟跃民这孙子……”

    袁军等人仓皇逃出餐厅。

    月坛公园的一片空地上,杜卫东从容地抽着烟,他身后已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人流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公园。一辆蒙着苫布的平板三轮车缓缓停下,有人迫不及待地掀开苫布,露出里面成捆的棍棒、长矛、柳条帽……

    在一棵粗大的槐树上,钟跃民端着一杆气枪,正坐在树杈上抽烟。另一棵大树上,坐着手持气枪的袁军。郑桐把碎砖一块块扔上树,袁军接住又一块块码在树杈上。

    郑桐不放心地喊:“你他妈码稳点儿,别掉下来砸着我,别还没打着人家,先让自己人给花了。”

    袁军笑着说:“一会儿打起来,哥们儿的大板砖哪人多就往哪儿招呼,我管他是谁。”

    杜卫东仰头向钟跃民喊:“跃民,你丫怎么上树啦?哥们儿还指着你冲锋陷阵呢。”

    钟跃民说:“卫东,我怎么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地雷再怎么样也是我们中国人,我怎么帮着日本鬼子打中国人呢?那别人还不叫我汉奸?”

    杜卫东笑道:“你把我当成白求恩同志就得啦,哥们儿是国际主义战士,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

    “去你大爷的,人家白求恩是加拿大人,你是他妈的日本鬼子,这能比吗?你算算,你们日本人干过好事儿没有?在明朝的时候就和我们中国犯葛,我们中国教你们这么多文化,可你们就是不走正道儿,好人不当就喜欢当海盗,趁我们中国人一不留神,抢点东西就跑,其实也就是抢个仨瓜俩枣,还以为占了多大便宜,我们都懒得搭理你们……”

    坐在另一棵树上的袁军听钟跃民一说也越想越生气:“操,他们日本人是挺孙子的,听我爹说,我们老家的房子就是他们烧的。杜卫东,我操你大爷,你丫凭什么烧我们家房子?跃民,我怎么越看丫越不顺眼,咱干脆先打杜卫东丫一顿得了。”

    杜卫东叫起屈来:“哥们儿,烧你们家房子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是他妈的法西斯,我可是国际主义战士。再说了,这年头儿也不对呀,那会儿咱们都没出生呢。”

    “那有可能是你爸干的,或者是你爸的哥们儿干的。那会儿你爸总该出生了吧?正是当兵的年龄,他能闲着吗?没烧过房子也强奸过妇女吧?你们日本人就好这口儿,连母猪都不放过。反正这笔账得算在你头上,你说吧,两条道儿你挑一条,要么让我们捶你丫的一顿,算是我们参加抗日了,要么你掏钱请哥儿几个上老莫撮一顿,你挑吧。”钟跃民威胁道。

    “那么我还是请客吧,我算明白了,哥儿几个不就是想宰我吗,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又是找明朝的后账又是说我爸强奸妇女,你们中国人也够孙子的,想宰谁就先诽谤谁。”杜卫东乐呵呵地说。

    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卫东,地雷他们来了。”

    杜卫东的神态凝重起来:“有多少人?”

    “恐怕也有百十号人。”

    “来了好,大伙儿抄家伙。”

    在公园门口,地雷带领他的人马浩浩荡荡地骑着自行车而来,他们将自行车往路旁一支,明晃晃的自行车顿时摆成一大片。他们纷纷从自行车的横梁上、身上挎的马桶包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家伙,其中有两个青年居然手里拿着日本侵华时期的军用战刀,一时间,战刀抽出刀鞘的声音、利斧等器械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地雷穿着件国防绿棉军大衣,头戴羊剪绒皮帽,他神态自若地叼着烟,就像是来公园和女朋友约会,对将要爆发的大规模血腥械斗似乎没放在心里。他突然甩掉大衣一挥手,身后的百十号人顿时骚动起来,人群从公园的大门蜂拥而入。

    公园里面,杜卫东率手下也亮出家伙,一步一步迎上前来,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就要爆发了。

    这时,大门口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正准备斗殴的两群人都停住了,同时把头转向大门,只见李援朝带着几个人骑车闯进公园,直接插到两群人中间。

    钟跃民叹了一口气,朝袁军喊道:“打不起来了,李援朝来啦。”

    袁军抱怨地说:“真他妈没劲,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说着,骂骂咧咧地滑下树。

    钟跃民向人群望去,只见李援朝向杜卫东和地雷说着什么,两人频频点头,两人握手,两群人纷纷收起手里的凶器。

    “李援朝这小子,哪次打架都充当说和的角色,我就没见过他正正经经地和谁打一架。走,过去看看。”

    钟跃民和袁军挤进人群,跟李援朝握了握手。

    “我一见你李援朝来就知道完啦,天大的架也打不起来了,真没劲。”

    李援朝笑着说:“跃民,你这个人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呢?”

    李援朝还真有面子,经他一说和,地雷和杜卫东的对立情绪顿时化为乌有,立刻变得有说有笑。杜卫东热情地向地雷介绍钟跃民:“这是钟跃民,育英学校的。”

    地雷和钟跃民握了握手:“哥们儿,那天真对不住,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有事你说话。”

    钟跃民客气道:“没事,这回认识了,以后都是朋友了。”

    李援朝四下看了看,今天来的人不少,外交部的,铁道部的,计委大院的。这些人难得聚到一起,今天李援朝赶来并不单纯是为了平息这场械斗,而是要借此机会跟各大院的头儿商量一件大事。

    杜卫东问道:“援朝,你刚才说有事要商量?你说吧,什么事?”

    李援朝说:“你们听说过小浑蛋吗?”

    一听“小浑蛋”三个字,大家都炸了。

    “最近刚听说,原先没这一号呀?我正要找他呢,前些日子我的一个朋友被小浑蛋插了,膀胱都被扎穿了,这小子手够黑的。”

    “这小子已经伤了十几个人了,听说见面连话都不说,出手就是一刀,专往要害地方捅。”

    “真他妈邪乎,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李援朝说:“他出手极快,自称是‘京城第一杀手’,我要找你们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杜卫东问:“抓住他,废了他?”

    “对!”李援朝点点头,“不废了他,咱们早晚被他废了。这家伙真是疯了,他不是对着某个人,而是冲咱们‘老兵’来的,不管有仇没仇,出手就要杀人。到现在为止,没出人命是运气好,他的动机是杀人。”

    “抓住他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杀了他吧?闹出人命来事就大了。”地雷说。

    李援朝老谋深算地说:“这家伙一身血债,他要是被公安局抓住,恐怕也得判死刑,咱们当然不能蛮干,要干得有理。我准备先去公安局报案,而且主动要求协助公安机关捉拿他,公安局总不会拒绝吧?好,有了这话就好办,凭小浑蛋的性格,他绝不会束手就擒,只要他反抗,就干掉他,这是正当防卫。”

    钟跃民说:“逮他还不容易?下星期一《红色娘子军》该公演了,小浑蛋手里有票,他肯定会去,咱们就在剧场里收拾他。”

    “还有一个星期呢,也许就在这一星期里谁就丢了命。”李援朝说。

    “听说他最近老在展览馆、动物园一带活动,咱们多派点儿人去,把那一带监控起来。”杜卫东显得迫不及待。

    “千万别打草惊蛇,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李援朝叮嘱道。

    钟跃民家的客厅永远是高朋满座,通常客厅里总不少于七八个人,那是他一生中最悠闲的日子,时间多得难以打发,袁军和郑桐也是如此。这几天,钟跃民正兴奋着,周晓白把《基督山伯爵》这本极难找的书借给他一整个星期,这真是天大的面子,通常这样的书能借给你24小时就已经很够意思了。钟跃民把这本书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于是有了资本,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给袁军、郑桐等人讲《基督山伯爵》的故事,袁军等人听得发呆。

    “美茜蒂丝的儿子阿尔培认为基督山伯爵在背后诋毁了他父亲,使他的家族名誉蒙受了耻辱,于是决定在剧院里向基督山伯爵提出决斗。19世纪的法国贵族有个毛病,要把手套扔在对方脸上,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举动表示双重意思:一是挑战,二是侮辱。人家法国贵族比较文明,扔手套表示挑战,不像咱们这帮人,一不高兴大板砖就拍过去了……”

    袁军等听众大笑起来。

    “袁军,要是你在剧院里让人家把手套摔在脸上,你怎么办?”钟跃民问。

    “我一菜刀剁了丫的。”袁军凶相毕露地回答,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有失风度。

    “你们听听,什么话吗?流氓就是流氓,永远成不了贵族。你当人家基督山伯爵到剧院听歌剧还带着菜刀?像基督山这种身份的人要是让人把手套摔在脸上就太丢份儿了,他没等对方摔手套,就会主动把手套从阿尔培手里拉过来,彬彬有礼地说,‘我就算您的手套已经扔了,并且裹了一粒子弹送回给您,现在离开我吧,不然我就要召仆人来把您赶到门外去……’”

    郑桐打断他兴致勃勃的演讲:“没劲,你讲故事完全是照本宣科,语言是书本语言,你应该使用现在的语言。”

    钟跃民叹了口气道:“你们这帮人太没文化,稍微高雅点儿就接受不了,看来我只好把自己降低到扫盲班的标准。基督山伯爵是这么说的,‘孙子,你丫是不是活腻歪啦,跟谁叫板呢?你要不服咱就找个地方单练,使什么家伙随你挑,是菜刀是插子哥们儿都奉陪到底,谁要不敢去谁是孙子……’”

    听众们大笑起来。钟跃民卖起了关子不讲了。

    袁军迫不及待地说:“接着讲啊,基督山和阿尔培单练了没有?谁把谁收拾啦?”

    钟跃民摸摸肚子:“不行,我饿啦,早上就没吃饭,还真有点儿扛不住了。”

    袁军掏出5块钱拍在茶几上:“郑桐,你去买几斤包子。跃民,你接着讲。”

    郑桐动也不动:“你支使谁呢?不去。”

    袁军急了:“那你丫吃不吃?”

    “不吃,我还真不饿,看见吃的就烦。”

    袁军气急败坏地说:“那么你丫也别听,出门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去。”

    “你当我乐意听?我他妈烦着呢,好好地坐这儿歇会儿也不得安生。跃民,你别讲了,我听得快睡着了,特没劲。”郑桐分明是故意气袁军。

    钟跃民说:“得,我都给人讲烦了,我他妈有病?不讲啦,坚决不讲啦,再讲我就是孙子。”

    袁军愤愤然冲钟跃民去了:“真他妈没劲,一本破书,至于吗?”

    “破书,你给我找一本瞧瞧?你爸好歹还是当局长的,你们家带字的印刷品都算上,恐怕超不过10本,还得算上毛**语录和《毛**选集》的4本,再加上户口本和副食本,除去这些,你们家还剩几本书?”

    袁军不服气地说:“你也太挤对哥们儿了,我们家没书就对啦,现在是什么时代?知识越多越反动,越没文化越革命。郑桐他爸还是大学毕业呢,运动一来,第一个挨斗的就是他爸。”

    郑桐不爱听了,他随时都忘不了讥讽袁军和他那个大老粗的父亲,马上回嘴道:“我想起来了,袁军他爸特没劲,我爸挨斗时就他爸蹦得欢,腆着肚子在台上摆出一副老干部的架势,一讲话就哼啊哈的,让我爸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当时还真把我给唬住了,心说,还是延安来的老干部有水平,话还没说呢,架势就出来了。没过两天,我从机关门口路过,看见造反派押着一队‘牛鬼蛇神’去干活。‘牛鬼蛇神’们排着队,扛着扫帚,嘴里还唱着《牛鬼蛇神之歌》,领唱的那位声音特洪亮,‘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有罪……’哥们儿一听有点儿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再一瞧,哎呦喂!是袁军他爸。”

    钟跃民等人大笑起来,袁军翻了脸:“郑桐,你丫挤对谁呢?有种咱们一对一单练。”

    郑桐也不示弱:“你唬谁呢?单练你未必是对手,不服咱试试……”

    袁军冲进厨房抄出菜刀,郑桐抄起一把椅子要砸袁军,同伴们一拥而上抱住两人。

    袁军挣扎着:“你们谁也别管,谁管我跟谁急。”

    客厅里大乱。

    钟跃民大叫:“哥儿几个,要单练出去练去,这他妈是我家……”

    周晓白和罗芸敲响钟跃民家的门时,客厅里正乱成一团,袁军举着菜刀要砍郑桐,谁劝也不听,郑桐也举着椅子不松手,随时准备自卫。钟跃民见劝说无效,勃然大怒,于是冲进厨房抄出根擀面杖,声称要把这两个人来疯的家伙打出去。

    周晓白是第一次来钟跃民家。第一次和男孩子打交道,她心里很有些惶惶然的感觉,那天在冰场上她想阻止钟跃民去打架,便扔下一句话,你要是非去以后就别理我。她本以为钟跃民会就范,谁知钟跃民连理也不理,扭头就走了。倒是周晓白发了半天愣,她奇怪,这家伙怎么敢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她心里气得要命,决定以后决不再理他,谁知一会儿钟跃民又回来了,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对周晓白说:“那本书你什么时候给我?”

    周晓白不由自主地回答:“明天。”说完以后她更生气了,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回家以后周晓白还在奇怪,钟跃民这浑蛋用了什么法术使她像中了邪似的?

    钟跃民的确老谋深算,周晓白把书借给了他,算是上了他的套,想不理他都不行了。昨天周晓白给钟跃民打电话要他还书,钟跃民竟颐指气使地让她来取,好像是周晓白求他似的,气得她差点儿摔了电话。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钟跃民这个浑蛋好像漫不经心地就把事情的性质给变了,明明是他求别人的事,结果倒成了别人上赶着来找他。

    周晓白和罗芸的到来,使客厅里的气氛缓和下来,刚才还要动刀子玩命的决斗双方也没了脾气,好在袁军和郑桐经常发生这类冲突,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到5分钟他们就从敌人又变成了哥们儿。

    钟跃民找出一些唱片,挑出一张柴可夫斯基钢琴曲《六月·船歌》的密纹唱片放在电唱机上。袁军发财后曾买过一箱红葡萄酒,一直放在钟跃民家,于是也被找出来启瓶,倒进一个个高脚杯,钟跃民殷勤地把酒杯递给两个姑娘。周晓白接过高脚杯瞪了钟跃民一眼,心中那股怨气在慢慢消退。她突然又觉得这家伙还不招人讨厌。谁知刚消了气,钟跃民又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约翰·施特劳斯有首圆舞曲,叫《美酒、女人与歌》,咱今天可都全了。”

    周晓白一听又翻了脸,她把酒杯一放:“钟跃民,你这狗嘴里就说不出好话,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钟跃民自知失言:“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走嘴了,欠抽,久抽。”

    袁军说:“晓白,抽这孙子。”

    罗芸笑道:“我发现钟跃民的嘴是挺欠的,抽他一顿一点儿也不为过。”

    《六月·船歌》的旋律从音箱中传出,轻柔地弥散在空气中,周晓白很快就沉浸在优美的音乐中。

    她很久没听过这么美的音乐了。她的母亲是个古典音乐爱好者,家里也收藏了很多唱片,都是精品,周晓白记得光是《天鹅湖》的全剧音乐就有4种不同的版本,而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则有卡拉扬指挥的柏林爱乐交响乐团演奏的精品版、哈恰图良指挥的莫斯科国立交响乐团的版本。她小时候,母亲常常放各种古典音乐给她听,母亲的一句话她永远也忘不了:音乐和诗歌是从高尚的心灵深处自然流淌出来的。那时周晓白的功课很紧,很少有时间仔细欣赏音乐,也弄不懂那些音乐大师生活的时代背景,但她能够感觉到古典音乐的美妙。每当母亲放肖邦的夜曲时,她都能感到一种温馨的宁静,犹如置身于温暖的海洋中。母亲告诉她:“这是用音符组成的诗,要欣赏肖邦的音乐,就必须具备诗人的情怀。”周晓白当中将的父亲却不大喜欢这些音乐,将其一概斥之为靡靡之音。他早就看这些唱片不顺眼,1966年“破四旧”一开始,老头儿就命令警卫员把唱片全砸了,连一张都没剩下。晓白的母亲回家后痛哭了一场,迫于当时的形势,母亲也没敢和父亲大吵大闹。因为整个社会已经陷入一片****之中,别说砸几张唱片,连火葬场的死人都烧不过来。母亲沉默了。从此周晓白再也没听过古典音乐。

    钟跃民见周晓白目光迷离,神情忧郁,似乎还没从音乐中醒过来,便问她:“晓白,你发什么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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