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菁云与紫湘-《猫爷驾到束手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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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着外面,黑白分明的眼,什么影子都没有,像自言自语:“母亲,紫湘就葬在我洞里,我想去,可我不敢去,冬天太长了。”

    明玟夫人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的儿子菁云,最好的年纪,不该就这么走到尽头,不该这样凄凉余生,她的儿子菁云曾经那样意气风发,是北赢最年轻的妖尊,不该落得如此。

    她抓着菁云的手,用力拽着:“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别这么说,母亲求求你了,你别再吓我了。”

    菁云突然转过头来,失了神似的,像清醒,又不清醒,漆黑的瞳孔,是混沌的一片黑色,他半梦半醒般,说了什么。

    哦,他好像说:“对不起,母亲,孩儿不孝,孩儿想去陪她了。”

    明玟夫人趴在榻上,嚎啕大哭。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情深不寿,她的儿,快要熬不住了……

    夜里,沂水妖主从樟峡湾回了,一起来的还有九尾狐族的天北妖女,她取下兜帽,走进屋,坐在躺椅上的夫人见了她,立马起身,接过了她手里的披风,然后,她便跪下了。

    沂水大喊:“夫人!”

    明玟夫人推开丈夫,跪在天北面前,额前,有新生的白发。

    天北愣了一下,便跟着俯身也跪下了:“伯母,您这是做什么?您快起来,天北受不起,您起来啊。”

    她怎么搀扶,明玟夫人还是跪着,一双眼睛通红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合过眼。

    “我求你,救救我家菁云,只要能救他,我折耳兔族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若是还想,还想嫁入我兔族——”

    不待话完,天北重重点头:“伯母,我会救他,我一定会救他的。”

    即便,以命换命。

    当她用剑抵着自己的咽喉,以死相逼时,她的父亲应该也猜到了,折耳兔族这一趟,兴许,要活着来,死了回。

    推开门,屋里药味很浓。

    天北走到榻旁。

    他睁开眼,神色恍恍惚惚,目光都有些涣散了,只是,他认得她,说:“你出去。”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敌视与防备。

    为什么是敌视与防备,天北想了想:“我知道你不想活。”她年纪不大,还是第一次这么镇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直视着他殷红的一双眼,质问他,“那你是要你的父亲母亲跟着你一起去死吗?”

    他眼里,全是怒火。

    她怕他,一直都怕他,即便是他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她还是怕他,她知道她的声音都在抖,可是她一步都不退,说:“你母亲,刚刚向我下跪了,求我救你。”

    他皮肤白得趋近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脖颈上的青筋。

    天光知道,他在挣扎。

    有一个理由拽着他往下,却有一万个理由拉着他。

    前者便是他洞穴里的那座坟墓,那个压在他心里的女子,一人,可抵挡千军万马。

    要有多喜欢,甘愿用命去沉沦。

    天北问:“如果我今天救了你,你还是不肯娶我吗?”

    “是。”

    他毫不犹豫。

    “她真的那么好吗?你要把命都搭进去。”

    他冷冷地看她,神色冷漠,毫无温度,躺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气,除了一双沉沉浮浮翻涌的眸子,像个死人一样。

    是不是,还是那一个理由胜了千万个拉着他的理由呢?

    天北自言自语似的,她说:“我姐姐以前跟我说,若是遇见了一个情深的人,一定要躲远些,因为已经情深了,别人就都来晚了。”

    她来晚了。

    姐姐还说,若是避不开,若是陷进去了,就翻不了身了。

    她的姐姐,也遇到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已经对别人情深的人,她也没有避开,然后,甘愿一碗一碗的心头血放出来,命都不要。

    天北笑了一声:“我应该要躲着你的。”

    现在好了,来不及了……

    她转身,毫不犹豫得拿起了桌上的那把刀,对着自己的心口,抬起了手……

    “等等。”

    突然,女子的声音喊住了她,清清灵灵的嗓音,温柔尔雅。

    天北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一对男女,容貌都生得极好,身穿白衣,很般配的两个绝美的人儿。

    天北见过他们,在六年前菁华大妖的大婚宴席上。

    她欠身行礼:“尊上,王后。”

    是妖王楚彧,与他的妻子萧景姒。

    萧景姒对她微微颔首:“莫要浪费你的心头血,你救不了他的。”

    是啊,一个心死了的人,有一万种死法。

    萧景姒走到榻旁:“菁云,我有话跟你说,等你把伤养好了,来大阳宫找我。”她顿了一下,说,“与紫湘有关。”

    菁云猛地抬了眸,空洞的瞳孔,突然有什么东西灌进去了。

    萧景姒没有再多说,抬手欲催动妖法,却被楚彧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身后,亲了亲她的手:“让我来。”

    然后不待萧景姒说话,便一掌打在了菁云的肩上,万般嫌弃的语气,扔了句:“窝囊。”

    窝囊?

    五十步笑百步,当初萧景姒没了,是谁要活葬了自己。

    浓厚强大的妖法从肩头灌进去,菁云撑了片刻,便昏昏沉沉了。

    良久,楚彧收了手,深深吐纳了一口气。

    萧景姒担心地直拧眉头:“怎么样了?”

    楚彧揉揉眉头:“有点晕。”又揉了揉她蹙着的眉,张开手,“阿娆,你扶我。”

    她笑着抚他,他却整个抱住她。

    “我们回去吧。”

    他说:“好。”又问她,“累不累?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萧景姒失笑:“你不晕了?”

    “晕啊,不过抱你的力气还有,我家阿娆轻。”他笑着,眼里细细碎碎的柔光。

    萧景姒对一旁的天光点点头,便扶着楚彧往外走。

    “菁云如何了?”

    楚彧有些不满似的:“死不了。”

    “你修为本就没有多少,怎么不让我来?”

    他笑着在她侧脸亲了亲:“我舍不得啊。”

    “下次不许胡来。”

    “嗯,都听阿娆的。”

    “回去我给你做鱼吃,你要补身子。”

    “……好。”

    “不喜欢吃也要多吃一点。”

    “好。”

    “……”

    不知为何,天北鬼使神差地跟着出了屋,看着那一对像从画卷里的走出来的人儿越走越远,久久都不能回神。

    妖王楚彧,对他的妻子,视若珍宝。

    果然如此呢。

    这世间,情深至深,要何其有幸,才能遇到。

    “天北。”

    天北回头,突然红了眼:“姐姐。”

    她姐姐茗澜,从远处的灯火走来:“我们回家吧。”

    天北站在那里,没有动,抬头看着屋里昏黄的烛光,声音微微嘶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上他?”

    茗澜牵住她的手,她挪开了一步,背过身去,然后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遇上了一个情深之人,若避开则已,若避不开,大抵,便要耗尽一生去忘却。

    七天之后,菁云重伤已愈,他去了一趟大阳宫,没有人知道萧景姒对他说了什么,只是自那之后,他眉毛,不再那般死气沉沉。

    两个月后,北赢入冬,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北赢的兔子,该冬眠了。

    “紫湘,我来陪你了。”菁云站在石碑前,“北赢的冬天很冷,很长呢。”

    十年后,仓平。

    一身红衣,男子背着剑,脚步懒懒,漫不经心地看着热闹拥挤的集市,云烟过眼,男子生了一双薄凉的眸子,这尘世喧嚣竟是一分也融不进去。

    突然,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前面的,给本姑娘站住。”那女子一身深紫色的劲装,手握长鞭,对着红衣男子道,“你是妖吧,我跟了你九天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他怔了一下,转过身来,那双薄凉的眸,突然便有了倒影。

    “你,是谁?”

    好一双风华绝美的眼,可惜,太逼人。

    女子挑了挑眉,英气十足,道:“境南独孤翎。”她浅浅凝眸,唇边勾了一分笑,“不巧,我还是个捉妖师,今天,本姑娘便要收了你。”

    一身紫衣,眉宇间,肆意恣狂,她啊,有一双坚韧干净的眸子。

    那年,大阳宫里,萧景姒告诉他,北赢上古野史有记载:人有三世,妖活百年。

    菁云走近,接住了女子挥过来的鞭子,浅浅笑了。

    “十五年了,你再不来,我便要老了。”

    容貌已变,她的眸眼,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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