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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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有片刻的安静。

    过了好久,霍小勤幽幽开口:“你恨他们吗?”

    “当然恨。”冬稚直言不讳,同样说的明白,“我恨他们夫妻,不包括陈就。”

    “刚离开澜城那段时间,我恨他们恨得要死,日夜做梦都在向他们讨债,我不止一次在梦里质问陈文席,问他怎么就那么狠心,对你爸一点都不留情!”霍小勤音量虽低,却字字掷地有声。

    她眉头拧了好久,慢慢地,一点一点展平,“到后来,我又开始做梦,梦见刚和你爸结婚那年。”

    冬稚将水杯捧在膝头,没有打断。

    “我嫁给你爸那天,陈先生——那时候这个称呼还是陈家老爷子的,他身体还硬朗,亲自给我们主持婚礼。他送了我一对纯金手镯,嘱咐我们好好过日子。那天喜宴上,他喝多了,逢人就敬酒,脸上的笑从头到尾没停过。宾客都说,他把你爸当成半个儿子,说他比自己亲儿子结婚的时候都高兴。”

    霍小勤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脸上的神色怅然又难以形容。

    “当时萧静然刚嫁进陈家不久,他们夫妻俩给了我一份见面礼。”

    “是陈文席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一对吉祥如意云纹的金镶玉镯子。他跟你爸喝了好多杯,两个人都喝红了脸,我去扶的时候,他抱着你爸高兴得不撒手,一个劲地说,成家了,真是好……”

    霍小勤微微红了眼,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半点不好的地方!”气息越发重,她竭力将泪意压下去,艰难地咽回喉间。

    旧时的情谊,是真还是假?那些虚假之中,有没有什么时候,曾经有过片刻的真心?

    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知道。

    “可是,那跟陈就无关。”

    冬稚缓慢地开口,声音翁翁发闷,“他也很无辜。”

    霍小勤没有接话,没有否认她的这句。

    相对无言中,旧事沉寂地泛着波涛。

    冬稚看向霍小勤,向她开口,一字一句:“妈,我想带他回家。”

    “……”

    霍小勤别开头,无言中眼角湿润。

    冬稚坐在她面前,不逃避也不闪躲地面对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已经带他见过爸爸,也希望,带他回来见见你。”

    ……

    陈就来盛城,是在三天后。

    冬稚到高铁站接他,他带着一个小小的箱子,一只手拎,一只手牵她。

    他到得有点晚,天已经擦黑。冬稚没有开车,两个人打了车到许家在的住宅区外。小区很大,他们在正门下车,步行进去。

    其实可以直接开到停车场,那样会近得多。但或许两个人都想有一点缓冲的时间,心照不宣地放慢了步调。

    冬稚和霍小勤开口那天,等了好久才等来回答。

    霍小勤默不作声地流泪,擦拭完眼角,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让陈就来见我。”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害怕吗?”冬稚朝他问。

    陈就反问:“怕什么?”

    可能会被霍小勤骂,可能会被赶出来,可能并不能谈出什么好结果,还会有很久很长的路要走。

    前路不甚明朗,哪里是终点,他们还不知道。

    可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冬稚因他的语气,蓦地也笑了,很轻很轻地扯开唇角,“是啊。”

    没什么好怕的。

    这个点,在外的人很少,家家户户亮着灯,楼与楼之间别样安静。两旁都有路灯,过一段就是一盏。灯并不亮,没有扑火的飞蛾,路面照得不怎么清楚。

    以前盛城的家门外也有一段路,有时有灯,有时黑漆漆的不太好走。她走过很多次,也和陈就一起走过很多次,就像现在。

    眼前的这条路,同样这么长。

    他们要去到的地方,或许没那么快能得到祝福。

    但一切都没关系。

    脚下是石板路,手牵得好紧,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在明与暗交接的光影下。

    这一次不用回头。

    已经见过野火,这一路,就不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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