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婚之变-《我的锦衣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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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你要离京的话,那些都无所谓了。让徐姑娘欠我一辈子,想来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徐时锦静默地看他。

    他头低着,双肩平宽。他的神情,她一点都看不到。

    沈昱忽然抬头,看向她,把徐时锦吓了一跳。

    他说,“算了,欠人情有什么意思。我给你个还我情的机会吧。”

    “沈公子,请说。”徐时锦神色郑重,像要对待人生大事一样严肃。

    沈昱却依然吊儿郎当,头重新埋了下去,生意越来越低。徐时锦要把身子微微凑过去,才能听到他的话,“这些日子,我越来越不记得以前的时光了。你说说以前的事,帮我回忆回忆。你不是记忆出众,过目不忘吗?你讲的我开心了,我就不怪你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再无牵挂。”

    “……好。”徐时锦心情复杂。

    以前的时光?

    那要从她入宫那一年划开了。她的人生,在那里发生转折。沈昱也一样。

    他说他有些忘了以前的事,徐时锦也有些忘了。

    她的童年不愉快,父母死亡,寄人篱下。父母的死因不明,在查明真相前,徐时锦一直被各种怀疑,各种否定。那时,她特别喜欢沈家。沈家人从不跟她说她父母的事,沈家还有她的小伙伴陪她玩。

    “你记得吗?你小时候不喜欢做功课,你爹娘总打你。你发现我功课好后,就总想我帮你。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交了功课后,你爹打你打得更厉害?因为我告密了啊,”徐时锦声音低缓,她说得慢,因为她也在回忆那段日子,“我一直瞒着你,以为能瞒你一辈子。”

    沈昱倒在桌上,闭着眼,发出匀称的呼吸。长睫鸦黑,面孔俊俏,人畜无害。他睁开眼,是一个随意至极的富家公子哥。他闭上眼,徐时锦从他脸上,恍惚能找到当年的影子。

    “我也做过坏事。在书房,模仿你的笔迹画美少年,让你爹娘一直忧愁你的性取向。你整天混混沌沌,大概根本没发现有段日子,你爹娘对你格外温和,看你的眼神分外诡异,每每欲言又止,叹口气,只慈爱地摸摸你的头。”徐时锦声音带笑。

    闭着眼的公子,嘴角微微扬了下,笑意一掠而过。

    “还有,你被我骗,穿过我的裙子,被我打扮成姑娘,你还有印象吗?”

    “听起来好像都是我在坑你。可是你每次做坏事,不都是我打掩护的吗?你在大街上睡着,不是我把你拖回来的吗?你被你爹罚跪祠堂,我还给你偷偷送过饭,还把腿摔骨折了。”

    “那时候啊……”

    徐时锦娓娓道来。

    她记忆果然出众,许多小事,外人都已经忘记,她稍加回忆,就能讲得仿若是昨天才发生。一旁站在后面等着服侍公子的侍女们诧异看徐姑娘,面上有敬佩之意:徐姑娘记忆真好。

    可若不是常常回想,常常留恋,谁又能幼年记得那么清楚?

    总是回忆少时,便总衬出现今的不如意,不快乐。

    那是徐时锦最宝贵的记忆,最珍重的记忆。她小心珍藏,谁也不予细说。

    但是沈昱想听,她愿意与他回味。

    “沈小昱……我,”她轻声,“我希望你越来越好,不要像我这样……”

    徐时锦怔忡地望着眼前盛红。

    沈昱的身子忽然倾斜了过来,从后面的方向。黑暗中,他像一片纸一样贴过来,无声无息。他靠着她猛然绷紧的后背,他的脸靠着她的肩,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她面颊上,若有若无。毫无缘由,徐时锦的脸一阵发烫。

    他说,“不像你这样?你什么样?他待你不好吗,让你受了委屈吗?”

    徐时锦抿起嘴角,僵硬着背不说话。

    靠在她肩上的人歪了歪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口气淡漠道,“所以为了躲他,你要离京?这才是你离京的真正原因吧?”

    沈昱的话,让徐时锦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他勾起她耳边的发丝,手指温凉。

    黑暗中,徐时锦感觉到沈昱在看她,出神地看她。

    他笑了一声,情绪控制得很淡,“这些年,我总想着,就算我们不见面,不交谈。你活在我知道的地方,你开心也好,难过也好,愤怒也好,失望也好,你总是能让我看到的。不至于我一抬起头,熟悉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你的身影。”

    “我想留住你也好,想报复你也好,你过得好也罢,过得不好也罢,你总是在那里的。时光走得再快,我总知道你在哪儿。”他声音微哑,“可是你要离京……从此以后,不管是恨你还是爱你,我都没有机会了,是么?我再去寻找,熟悉的地方,再也不会有你了,对吗?”

    时光走得快,时光从不回头。

    徐时锦的眼泪,掉了下去。一滴又一滴,她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痛。

    她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是,她不知道。因为她那么糟糕,她从来没去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的小竹马,被她远远抛弃。面目全非,她无颜面对。

    她的眼泪在无意识地掉落,她不明白她在伤心什么。

    徐时锦低声,“你干什么?”

    因为从后侧方,他伸手拉过她的手,握住的力度,让徐时锦很不习惯。沈昱声音迟钝,也许是喝醉酒,让他的反应慢了一些,“你手腕红了。”

    徐时锦低头看去,她被沈昱拉着的手腕,指甲掐去的痕迹还在。是她方才心境不佳,自己给掐去的。红通通一片,看着极为可怖。

    沈昱揉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男人的手与女人的手互碰,玉白温润,指节修长……

    徐时锦汗毛竖起,脸彻底红了,猛起身。她结巴道,“你、你干什么?!”

    沈昱怔忡,微微抬起头,茫然看她。刚才还轻抱着的姑娘,此时冷目锐利,以一种对峙般的姿态,俯眼看他。

    他说,“我帮你揉手腕啊。”

    他的口气,好像还很无辜。

    徐时锦盯着他,半天,发现了不对劲。沈昱瞳孔漆黑,眸子湿漉漉的,脸上也没有常伴随的那种散漫雍贵的笑。他看她的眼神,几分委屈,几分控诉。似乎徐时锦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他冷过脸,头埋入双臂间,不理会她了。

    徐时锦有些尴尬,她觉得——沈昱吧,他可能是醉了。

    她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什么呢?

    她慢慢坐回去,喝口水压惊。旁边的男人仍趴着,叫了几声,也没理她。徐时锦不知道是他睡着了,还是他在赌气。

    赌气啊……

    徐时锦心中失落,她有多久,没见过跟她赌气的沈昱呢?

    她笑一笑,她变得可怖,沈昱还是以前的样子,真好。

    婚宴到了尾声,宾客们纷纷告辞,人渐渐稀疏。徐家的人过来,客气问徐时锦跟不跟他们一起走。徐时锦摇了摇头,说她一个人便好。总是徐时锦很快要离开这里,徐家人也没多说什么。

    徐时锦只静静地坐在这里,看她的小竹马睡过去。她坐得端庄,静看人越来越少。

    徐时锦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她只是想陪沈昱在这里坐一会儿。就算沈昱在睡觉,不跟她说话,徐时锦也觉得宽慰。

    反正……她早已习惯了。

    她是多么习惯自己坐着、沈昱睡着的样子。

    少时,她就常这么坐着,伸出手指头,戳一戳发困的沈昱。不管他有没有睡醒,徐小姑娘只要他睁开眼,就可以口若悬河地继续说下去。她那时候,总是戳他,要他听自己说话。但现在想来,沈昱估计根本没听几句。他是被她强迫的。

    徐时锦低头,现在,她却是再不会强迫他听她说话了。

    过了今晚,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她很怀念,很珍惜,也很舍不得。她向来很舍不得沈昱,可是她被利益引导,抛弃他抛弃得那么干脆。

    “徐姑娘,”侍女欠身,“我家公子该回房歇息了。”

    对,这里还是婚宴现场。这么晚了,就算徐时锦不想走,沈昱也得回房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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