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孙衍之-《消费观不同怎么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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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句算了,却招来祁宏几乎一整晚的数落和念叨,说他浪费、又没同情心,耿皓总觉得自己实在委屈。
生活幸运的人,大抵看不到人间疾苦。
所以耿皓无法理解祁宏那些固执的坚持。
他甚至无法透过祁宏近乎偏执的执拗,去看到一个男人历经苦难过后,不忘初心的那份善良与坚强。
他想为什么以前他会觉得,祁宏竟然无一处比不上孙衍之呢。
男人善良、正直、又朴重。
虽然偶尔脾气不好,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温柔、耐心、而体贴。
他平凡而沉稳,认认真真的生活,勤勤恳恳的工作。
更重要的是,祁宏始终在用他的方式爱着耿皓。
这个男人,或许不能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拿给他。
可是他却已经把所有他所拥有的最好,都给了耿皓。
耿皓想,所有的这一切,让他有什么理由不爱祁宏呢?
再或者,对于耿皓来说,他爱上祁宏,又真的,是否需要什么理由呢?
他想起孙衍之曾经的一个比喻。
“你说喜欢就像是一场感冒。早晚有一天,总归会消失的。”
“再喜欢的东西,久了也会因为过时而厌弃。”
“可是我觉得,可是爱不一样啊。”
“孙衍之,你真的爱过什么东西吗?不是喜欢的一件又一件收藏品,而是真正热爱的一项事物。”
“音乐?艺术?摄影?或者你热爱的,也许是收藏本身?”
“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当你真正爱着什么的时候,你会为它奉献、恒久的迷恋,他们不随着时间推移而减淡,反而历久弥坚。”
“如果喜欢就想感冒,那么爱情一定是癌症。”
“因为它会伴你至死,孙衍之。真正的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啊,你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耿皓看着孙衍之问:“所以,你真的爱过谁吗?”
孙衍之看着耿皓。
他头一次发现,眼前男孩儿的模样,开始在眼睛里变的模糊。他与自己记忆里那个人,原来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孙衍之想,自己其实是爱过一个人的。
不是耿皓,那个人叫高珩。
孙衍之曾经有一个恋人,是他的高中同学。名叫高珩。
那时,两个人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孙衍之比高珩高一届。每一年期中或者期末,他们都牢牢占据各自年级排名的榜首。
高中时期的恋爱,总是伴随着许多辛酸与甜蜜。两人自然而然的彼此吸引、相互靠近,试探着对方的心思,在意每一个交汇的眼神,暧昧着,直到磕磕碰碰的成为恋人。
热恋的时候,世界的一切都变得美好。避开旁人的视线,在课后的操场上偷偷拉手、接吻,哪怕仅仅是用着同一副耳机,一起听着磁带里的歌曲,都让人觉得是一种莫大的快乐。
然而青春期的萌动,不免总是伴随着性的驱使。男孩子出于好奇,又无法抵挡快感的诱惑,冲动永远优于理性。
孙衍之高三那一年,一次意外,让学校老师撞破了两人关系。那时他们正躲在厕所,不小心弄出了声响,高珩的衣服已经凌乱。
所有一切被公诸于众。同性恋、玻璃、精神变态等等的标签,被贴在了两人身上。生活骤然间天翻地覆。仓促之下,孙衍之被父亲强硬的送去了德国留学。
在他出国的那一年,互联网还没有兴起,家用电脑远没有普及,连腾讯也才刚刚从oicq改名。
孙衍之于是也与高珩彻底失去了联系。
六年间,他无数次的写信,利用假期偷偷跑回国,始终一无所获。
六年以后,孙衍之学成归国,开始创业。经济上的独立,让他终于有勇气脱离家庭的束缚,他有了自己的人脉,利用所有可利用的资源,动用关系,终于找到高珩。
原来高三那年,高珩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被全校的学生歧视欺凌。
曾经的天之骄子,一落成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老鼠、害虫、病毒之源。
书包被扔掉,在厕所里被泼污水,课间人让人脱了裤子驱赶到操场上示众。老师的漠视,更鼓舞了同学们的嘲落与嬉笑。未成年人的天真与恶毒,以一种人性所无法解释的方式,悄然绽开。
高珩的成绩一落千丈,他高考落榜,最终选择了进入部队这样一条路。
部队里,长相白皙清秀的男孩儿,一开始处处遭到白眼,但是高珩向来是个要强争气的人,他经过了最初的低潮期之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骄傲,他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凭借出色的头脑,很快便成为了营队里重点培养的尖子兵,直到入选了特种部队。
六年后,孙衍之又一次出现,百般周折找到了高珩。
——再给我一次机会,高珩。我终于可以摆脱自己的家庭了。
你听着,当初被送到国外,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自愿,和一星半点的反抗能力。我不知道……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我真的后悔,我真的难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能力,我可以保护你了!我事业很成功,大学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规划,我已经赚到了第一个一千万,一千万啊!那么多钱,我们干什么都行了!我们甚至可以去支持同性恋的国家结婚!
——只要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尽我一切去补偿你。
孙衍之的出现,打破了高珩原有的生活。当初的不好而别,让高珩此生都不准备原谅孙衍之。可即使经历过那么多,他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仍然会为孙衍之心动。
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孙衍之锲而不舍的挽回。高珩的部队邻近边境,地处苦寒且条件恶劣,孙衍之的事业刚刚起步,他两地来回奔波,有时候就为了看高珩一眼,能够连着三四天彻夜不眠的忙碌。
那样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男人,跟着高珩一起在边境住,一住就是半个月,从来没喊过苦。冬天的时候,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还会每天晚上走一公里,替高珩去打水。
他总说:我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哥啊。
两年以后,高珩终于妥协,他跟孙衍之说:哥,我和你回去,我们好好的,这辈子就在一起了。
那时,孙衍之真的高兴坏了。他说:好。我们好好的,在一起。这辈子你别想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我有。
他们约定,孙衍之先回到北京,为两个人今后的生活做准备。而高珩则开始申请退伍。
孙衍之接受了公司上市的决定,卖了一部分公司的股份。在北京买了车和房子,把户口迁了出来,并在父母面前出了柜。
他说:我这辈子就和高珩在一起。你们要么就接受他,要么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不过即使断绝了亲子关系,我也还是会和他一块儿。
他与家里大吵一架,彻底闹翻。父亲在他的事业上处处作梗,孙衍之忙的焦头烂额,而另外一边,他却还在帮高珩谋划着退伍后的出路。
部队有许多限制,边境处,信号也受限。高珩时长因为任务中而与外界断绝联系。孙衍之一直在北京等着高珩。
直到半年以后,约定的时日过去,孙衍之忍不住去部队寻找高珩。然而命运弄人,等待他的确实高珩受伤的噩耗。他为了提前退伍,申请了一次特别任务,在那次任务中,他不幸被炸弹炸伤,一只眼睛瞎了,一边耳朵聋了,连半条腿都被迫截肢。
高珩申请退役,离开军队,他拒绝了安置,仅仅只是领取一次性的伤残费,便彻底离开,从此失去踪迹。
如今距离他最后一次见到高珩,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年。
孙衍之已经想不太起来,高珩刚走的那几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曾经患上过严重的ptsd,见不了一点儿血。他的房间里不允许有任何尖锐物品,他时常出现幻觉。有时是爆炸的幻听,有时是一片血红的幻视,他的眼前来来回回都是高珩受伤以后的那张照片。他时长梦见高珩带着半身的血肉模糊,出现在他床前,咧开嘴笑着说,哥,我和你回去……
公司里的事情一大堆,一千多名员工在为他卖命,孙衍之不能随随便便就不负责任的离开。那一阵子他几乎变成了工作狂,整整两年吃住都在公司,他的人格甚至也在那几年发生了变化。变的更擅长伪装,更加的偏执,且情感隔离。
当孙衍之第一眼见到耿皓的时候,他几乎恍惚。
耿皓与高珩的长相,太相似了,甚至连当兵过后,浑身上下的气质都如出一辙。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孙衍之第一次见到耿皓的时候,便对耿皓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移情。
那种移情,让他毫不犹豫的帮助耿皓,不由自主的接近耿皓。他从不掩饰自己对耿皓的好感,可是却又不肯真的投入。
与此同时,那种移情又伴随着许多早已经扭曲的投射。
他无法接受耿皓与祁宏幸福的在一起,他憎恨祁宏在这段关系里的懦弱。他既看不起祁宏,又嫉妒他占有耿皓,他不断的贬低祁宏,仿佛在借此惩罚着耿皓。
他不遗余力的想要拆散他们。他总是固执的相信,耿皓的父亲一定不会接受这段关系,他似乎执着的认为无论是祁宏还是耿秋明,他们一定会伤害耿皓。就如同曾经,被伤害的高珩,又或者是孙衍之不幸的自己……
你真的爱过谁吗?
耿皓如今的这句话,仿佛是一把诛心的刀。
高珩啊。孙衍之想。他当然爱过一个人,那么刻骨的深爱过。
可是如果爱他,为什么后来不去找他?
是真的找不到了,还是害怕——害怕找到了以后,无法接受那样的恋人,一个人瞎了眼、聋了耳、瘸了腿,半身残疾的男人。
你不敢面对他,你害怕自己爱上他,还是害怕自己无法继续去爱那样的他。
孙衍之找不到答案。
可是至少这一刻,他却突然有一瞬间明悟。
无论爱或者不爱,高珩都已经成为了长在他心上的那一颗恶瘤。既割不掉,好不了。
那是他的癌症,致死相随。
那天之后,耿皓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孙衍之。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向耿皓辞行,离开了英国。
耿皓把孙衍之送到机场,删除了手机里所谓“男朋友”的照片,返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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