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类似爱情-《一念心动,一生绵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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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我,
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类似爱情,
绝非爱情。
沈钦隽没再找我,我只知道他翌日就去了日本,至于那天晚上他回去找秦眸发生了什么,我虽然很想知道,可是真的一无所知。不过我猜应该还没有复合,否则我这边就应该收到消息,契约就算完成了。
春节假期结束,我又开始正常上班,午休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麦臻东的电话,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约定的是七点。六点多的时候办公室里大部分同事就都下班了,璐璐还特意问我:“春节上来你就这么拼命,老大一定喜欢死你了。”
我打个哈哈说:“我干完这个就回家。”
快到点准备下楼,没想到沈钦隽会打电话来:“吃晚饭了吗?”
“你出差回来啦?”我说,“还没吃,不过今天约了朋友。”
他没多说什么:“我刚下飞机,本来爷爷想和你一起吃饭,那就下次吧。”
赶到餐厅的时候麦臻东已经到了,我还没坐下来,他就眯了眯眼睛说:“挺忙啊?”
我嘿嘿笑了笑:“等很久啦?”
“周末有空吗?我的个人摄影展开幕,过来转转吧。”他径直说,“啧啧,看看你,为一份死工资拼命,值得吗?”
我避而不答,目光飘向窗外,只说:“行啊,我周末都有空。”
他的目光探究:“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还是别着头,窗外的夜景璀璨,亮着的路灯仿佛星海,或是钻石——很多东西,近看的时候平淡无奇,可是遥遥观望,却又出乎意料的美。
“白晞,我是第一个说你像秦眸的吗?”他忽然说了一句。
“嗯?什么?!”我一惊,嘴巴里还有半口柠檬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抓起餐巾,用最快的速度绕到我身边,给我拍背,一边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呛着你的。”
这边正慌乱,身后忽然有疑惑而低沉的声音:“你俩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麦臻东同时抬头一看,沈钦隽站在我们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虽说是面无表情,可是双眉还是轻轻蹙着,不知是不解还是不悦。
我万万想不到他今天会来这里吃饭,麦臻东的手还亲密地抚在我背后,眉梢轻轻一挑:“嗨。”
沈钦隽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脑子一空,条件反射:“吃饭。”
话音未落,麦臻东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似乎以示鼓励。
沈钦隽瞥我一眼,略略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那好好吃。”
一旁的服务员走上来,恭敬地将他领进了包厢。
我坐回麦臻东对面,他忽然换做认真的表情说,“你和沈钦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啊。”我有些心虚,只能用力地辩解,“我也不用瞒你。你一定是知道他和秦眸的关系的——你说,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听说有次你差点被一辆车撞到,结果沈钦隽一怒之下把西山那帮少爷们飙车的点给端了。”
我连忙解释:“真的不是,其实是我俩都差点被撞,他才那么生气的。”
麦臻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字斟句酌,“白晞,齐大非偶。”
我干笑了一声:“我知道。”
他又重新恢复了淡淡不羁的神情,转而讲起周末的摄影展,我也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换了话题,一顿饭聊得很欢快,我起身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的走廊上竹影稀疏,整整一面琉璃墙上流水正缓缓往下淌,暖橘色的灯光下,仿佛叠云层嶂。
这般美景,可惜转了个弯,就消失殆尽。
我看着沈钦隽站在窄窄的通道中间,脸色不善。我狐疑地左右张望数眼:“你在等我?”
他沉着脸:“手机不接,短信不回,只能在这里堵你。”
我连忙掏出手机看了下,讷讷:“静音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我:“我在老地方等着,有话问你。”然后没等我答应,扬长而去。
我硬着头皮去回去见麦臻东:“我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你不用送我了,先回去吧。”
他倒没说什么,吃完告别,我快步穿过人行道,快步走向“老地方”。
走了没几步就被叫住了。我看了他一眼,连忙将他拉进旁边的小巷里,脊背上差点出了一身汗:“你疯了!这里都是同事!”
他倒是淡淡地笑了笑:“白晞,真看不出来。”
我听出他语气中毫不掩饰地嘲讽,皱眉问:“什么?”
“你倒是真和麦臻东暗度陈仓了,”他直视我的眼睛,“这么难舍难分?”
虽然被误会了,可我并不想解释。
“你就问这个?”我耸耸肩,“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教会你这么无所谓的样子。”他竟被我激怒了,沉声说,“麦臻东和我的女朋友偷偷约会吃饭,你说有没有关系?”
我替他补充说:“是名义上的女朋友。”
他眼神一冷:“我记得你说过,至少不会让我看到这些——今天既然被我看到了,那么我还是再说一遍,以后不要见他了。”
我大急,“你凭什么管东管西?我陪你演一场戏而已,你不准我抽烟,不准我交朋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啊!”
他冷冷看着我,仿佛是强自压抑住怒气:“白晞,我说过当初找你是因为我不讨厌你,你最好不要变得让我厌恶。”
我死死地瞪着他,生怕一个忍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忍受了多少,我那么喜欢他,也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还是自虐一样待在他身旁,尽心尽力地在这场不属于我的爱情大戏里演出……他究竟知不知道,每次他提到依依,我就忌妒得想哭,想立刻就离开?!
眼眶有些微热,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转身就走。
一边走,眼泪就扑簌扑簌地落下来了,就像是前几天下过的雪珠子一样,密密麻麻、绵绵不绝,我连路都看不清了,只知道一股脑儿往前走。直到一只手拉住我,把我往后一拖,声音恼怒:“红灯没看到!你又想我拉着你滚马路?”
我这才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好几条街,他拉住我,阻止我自杀一般踏进滚滚车流中去。
“你放开我,”我更咽着说,“正好我也不想演了,咱们一拍两散。”
沈钦隽定睛看我,不知道为什么,神气里竟然还带着一丝顽意,像是在和孩子拌嘴:“我怎么就找了个时不时要罢工的演员呢?”
“我真不演了,”我伸手抹了抹眼泪,“你好好和她去解释,你这么用心良苦,她一定会感动的。”
“相机可是要二十万,你只干了一个月不到,这么一算,还欠我十几万。”
相机……徕卡相机……我已经用了,当真是好用得不得了!随手试拍几张,效果都堪比摄影棚里的作品。我一下子被他说中要害,愣在了那里。
“那……你过一个月再去解释吧……”我断续说,“相机我用过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已经快九点了,他又没开车过来,我们只能默默地往回走。
沈钦隽语重心长:“白晞,我也不是不准你恋爱,只是和麦臻东,你们不大合适。”
我转头看他,他大约是刚从国外回来,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儿,脸颊上还带着上次救我留下的、没有完全好的疤痕,稍稍有些不修边幅。我嘴硬:“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他一手插在大衣口袋中,沉默了一会儿,说:“白晞,荣威集团这么多未婚男,你看上哪个跟我说,我帮你做主。”
我看上的人,永远不会看上我。
我闷闷地摇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一双明秀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仿佛是好奇:“谁?”
我摇头不肯说,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个冬夜冷得我打了个哆嗦,沈钦隽看了我一眼:“去买杯咖啡暖手吧?”
这个时间点,咖啡店里也已经冷冷清清,我点了杯热巧克力,他便掏出钱包买单。打开的那瞬间,我就看到里边秦眸的照片。并非容光绝艳的剧照,却是不施粉黛的一张证件照,巴掌小脸,很可爱。
我坐在旁边无聊刷微博。
璐璐转的一条微博让我大吃一惊:
美星娱乐公司证实:前段时间刚刚宣布退出娱乐圈出国游学的女星秦眸目前已秘密回国。据悉,她得到著名女导演安蔚然的钦点,将会出演其最新电影,和影帝×××同场飙戏。为了这次合作,秦眸甚至向校方申请休学一年,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下边的转发数量已逾十万,这是新年上来娱乐圈的第一条大新闻。
我的手指顿了顿,有片刻恍神。
沈钦隽拿了热饮坐我旁边:“看什么呢?”
我把手机给他看,“她要回来接戏。”
他平静的表情让我确信,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就收起来,讷讷地说:“这下好了,沟通方便一些。”
他失笑:“安蔚然的戏是出了名的对演员严苛,手机都没法用。”
我看过安蔚然的电影。
这个女人也算是传奇。年轻的时候是演员,还有个颇俗气的艺名“安琪”。演到了三十多岁后开始涉足导演界。她拍片子的速度很慢,只是令人惊讶的是,每一部电影都既叫好又叫座,国内外陆续获了许多奖,更是一手捧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
做了导演后,她便改回了原名“安蔚然”,如今已经是华人导演圈中最具分量的导演之一,许多演员挤破了头、宁可一份片酬不要去演她的戏——若不是这样,秦眸也不会甘愿中断学业,回国继续电影事业。
“你认识她?”我有些好奇。
“有过接触,”他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你也喜欢她的电影?”
安蔚然的电影给我印象很深。她的故事里总是不乏坚强独立的女性,挣脱家庭、男人的禁锢,一心一意地追求自由,因此也受到影评人的追捧。可是我看完之后,总会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那些主角的强势太过“强势”,便多了几分刻意的感觉。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影评人,也就是自己心里觉得而已。
大半杯饮料喝下去,我觉得暖和许多,便站起来说:“走吧。”
刚到门口,电话响了。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小心地落后几步,不让沈钦隽看出异样。
“干吗不接电话?”他有些怀疑地回头看我。
我干笑几声:“没什么。”
他眉梢微挑,语调寡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不悦地说:“不是我见不得人,是你毛病太多。”
我拿起电话接了起来,麦臻东的声音向来爽快:“加完班早点儿回家。”
我答应一声,挂了电话,才发现沈钦隽站得远远地在等我。这个晚上之前已经闹得这么不愉快,我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争执,索性叫了辆出租车,回头冲他说:“别送我了,我自己走就行。”
周末下午麦臻东接我去摄影展。
他的越野车体型当真巨大,像是钢铁猛兽一样蹲着,虎虎生威,只是穿得却西装笔挺,甚至还斯文地戴了副金丝框眼镜,两边格调一搭起来,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美。
“我看你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人,不然还是跟我混?”麦臻东打着转弯说,“前几天《m》杂志在找合适的摄影师呢,听他们主编说了下要求,感觉你挺合适的。”
《m》在业内虽比不上《v》是顶级的,但也算top5,况且是摄影师而非助理……我听到自己的小心脏扑腾跳了一下,不过又听到他自言自语:“算了,沈老先生要是知道了,非得劈了我。”
“啊?关爷爷什么事?”
“老爷子是真的在帮你物色对象呢,你说你要是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做男人都嫌累的摄影,他不得劈了我?”麦臻东笑着说。
我也讷讷的地笑了,低头翻看今天摄影展开幕式的邀请函。照例来说,小册里会有摄影师的经典作品,我看到秦眸的那张黑白面纱照也在其中,顺口就问:“师父,我能打听个八卦吗?”
他毫不在意,爽快地说:“你问。”
“你喜欢秦眸吗?”
他笑了:“你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指了指照片:“从照片里,我能感受到一种情感。”
好的摄影师要拍出绝佳的作品,就一定要在被拍摄对象身上投射感情——这就好比一个作家,若是无法与自己笔下的人物产生共鸣,又谈何感动旁人?而男人的感情升温往往快于女人,自然而然的,男摄影师的作品往往蕴含张力与饱满的情感。
“我告诉过你吧?一开始进这个圈子是为了泡妞。”他笑笑说,“说实在的,大小模特我见得多了,秦眸是我绝对不会想碰的一个。”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不想和某人有一样的口味。”他似笑非笑地说。
这么说,他们之间还真的有心结,我暗自琢磨,忽然听到他说:“今天你运气好,能见到好几个有趣的人。”
“谁?”
他示意我将邀请函翻到背面,赞助单位中列着《美目》剧组,他说:“安蔚然的新戏。”
“嗯?”我一下子愣住,“秦眸新接的就是这部电影吧?”
“唔,她大概也会来吧。”老麦不在意地说。
摄影展的开幕式并不是如我想象那般有发言、剪彩等流程,相反,没有任何仪式。两层高的艺术馆中人不多,所有人都安静地看展,甚至没有人在互相寒暄。
我带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四处转悠一圈,麦臻东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走上楼梯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位女士,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礼貌地对我笑笑,侧身离开。
“安女士?”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借着洗手间的灯光,我看到这个女人眼角的细细皱纹,以及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之美。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你好。”
她的态度并不像一个大牌导演,我也就大着胆子,问说:“安导,我是你的影迷,看过你所有的电影。”
她微笑:“谢谢。”
“能耽误你一分钟吗?在《天际》里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她微扬眉梢看着我:“很少有人会问起《天际》。”
因为天际是一部魔幻电影,又没有在全国上映过,甚至没获过奖,知道的人可能真的不多。我问:“就是结尾,所有的好人都去了永生岛,但是其实所谓‘永生岛’,是死亡的另一种称谓,对吗?”
她上下打量我,假如说刚才的笑只是礼貌地回应,现在,我敢肯定她的眼神都含着笑。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她轻轻颔首,“就连在给演员说戏的时候,我都没有说出这个隐含的结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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