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帝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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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宋敬玄一声令下,第三波数千军士当即再度冲向山岭。

    迥异于前两回的奋力冲杀,这回虽有宋敬玄号令,带兵的都尉却逡巡不前,不及前两次奋勇坚决。没了领头的都尉,士兵固然人多势众,却也不似前两次势如虎狼。因宋敬玄的万金重赏都是指着谢珩的方向,且别处山势愈发险峻难行,大半的人都往涌向此处。

    如此一来,冲往别处的兵力不似前两回凶狠,疲惫的小相岭守军还能应付。

    弩车上的箭矢仍旧如雨罩下,存满各处的重石依旧迅猛滚落,奉命进攻的士兵却没半点退缩。谢珩所在的隘口两侧都是悬崖,高处架设弩车弩机,如雨射落,五步宽的山路上却还是涌满了士兵,前仆后继。

    谢珩、战青和四名近卫浑身为铠甲笼罩,只露出眼鼻的空隙。

    箭矢射来,落在铁甲上钉钉作响,虽难穿透,却将浑身砸得微微作痛。

    淬炼冷厉的长剑锋锐异常,每一剑挥出去,都是皮肉割裂、骨头击碎的咔咔声音。驻守别处的杜鸿嘉、曹典、岳华对敌的压力稍轻,只令副手镇守,齐往这边来救,九人联手,守住最要紧的隘口。左右几十步外,韩林带着副手、蒙钰带着刘铮,各守一处。

    刀起血落,箭矢纷飞,重伤的士兵倒地或是滚落,一茬一茬,仿佛永无尽头。

    ……

    伽罗听见山脚的呼喊时,已然出了住处。

    即便曾往云中城议和,她也未见过两军对垒的激战,更不曾见过谢珩这样凶险的拒守。

    小相岭上的人几乎全体出动,就连谭氏和岚姑都自告奋勇,到宽敞处,随军医一道,为战事中负伤的侍卫兵士处理伤口。

    伽罗的任务是守护韩伯岳,万一谢珩守不住,叫她带着孩子遁入深山,等待救援。

    伽罗心里担忧极了,在屋门前焦灼踱步许久,终究没能耐住,将韩伯岳紧紧带在身边,前往临风而建的山中茅亭观战。

    这里地势高,三面是断崖,能将盘旋主道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巍峨挺拔的峰峦之下,纵横交错的沟壑之中,攻山的士兵仿若蚁群出动,那条只能容一辆马车同行的路上,更是密密匝匝挤满了人。顺着山路往下,黑压压的士兵前赴后继,而山脚的空地上,万余人马列队严整,旌旗飘动。

    山风扑面,冷厉如刀,伽罗将目光落在隘口处,看到腾挪砍杀的铁甲身影。

    那里是盘旋山路最窄之处,左侧断崖直落,连最矫健的野物也难以攀登,右侧亦是高耸的断崖,上头架设弩机,身后对着小丘般的箭支,源源不断的射出。

    即使隔得颇远,伽罗也能从潮水般拥挤的人群里看到谢珩的身影。

    平常威仪端贵,翻云覆雨,混入人群,却还是那样渺小。

    即便知道谢珩身手出众,有铁甲护身,伽罗还是忍不住的担心,生怕那如潮人群里有冷箭趁隙射中谢珩要害——那副沉重的铁甲固然严密,护住周身,眼鼻处却还是留有空隙。况且那样沉重的铠甲,穿着走路尚且费力,要执剑对敌,又得费多少力气?

    担忧毫无用处,伽罗不敢闭眼睛,不自觉的合十双手,将从前拜过的佛像菩萨尽数回想一遍,祈求谢珩安然无恙,祈求黄彦博尽快带兵赶来救驾。

    手背被风吹得冰冷,掌心密密匝匝的却全是汗水。

    伽罗垂手,在风里吹干腻腻的汗,忽觉掌心一热,有只小手牢牢握住了她。

    那只手有着迥异于同龄人的力道,令伽罗愈跳愈快的心稍稍一顿。

    低头,对上韩伯岳的目光,是令她都意外的镇定。

    “傅姐姐害怕他们打上来是不是?”韩伯岳声音尚且稚嫩,却颇坚定,“别怕,伯岳会保护姐姐!你看——”他指着另一条盘旋上山的小路,那里也设了隘口,是韩林带着士兵死守,如铜墙铁壁。

    “那是我爹爹。”韩伯岳语气中颇为自豪,“他说过,不管多少人来打,咬着牙关一个一个打回去,总会有赢的时候。那些人虽然凶狠,却都不及爹爹厉害,他会保护我们的。”

    真是孩子气,伽罗一笑,握紧他的小手。

    另一只袖中,不自觉地将匕首握得更紧。

    “你爹爹说得对!”她说。

    沿着山路层层防线,谢珩保护着她,而她最要紧的是保护韩伯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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