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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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奈但笑不语,伸出双手,温柔地抱住了她。

    云桑依偎着诺奈,喃喃说:“你答应过要为我建造一潭凹晶池,一座凸碧山,比玉山上的更美,更精巧……”

    云桑的俏丽身影被火舌吞没,消失不见。

    火焰越烧越烈,漫天紫光,摇曳绚烂,红焰团团坠落,犹如落花,缤纷凄迷。

    云桑最后的生命之灵消失了。

    断断续续的厮杀声仍在一阵又一阵传来,大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少昊的手掌轻轻抚过,慢慢地合拢了诺奈的眼睛,将一天一地的鲜血纷争关闭在了诺奈的眼睛之外。

    他们的世界再不需要看到这些了,而他依旧需要在鲜血中走下去。

    最后一个他年少时的朋友走了,是他亲手送走的。

    阿珩说他是世间最无情的人,何尝说错?

    他当年正因为知道诺奈对云桑的深情和愧疚,才以帮助神农为名,要求他去神农卧底,这难道不是一种利用?

    当他忧虑如何瞒过赤宸时,诺奈主动提出毒毁容貌、自残身体,他可有丝毫反对?

    诺奈的死没有他的责任吗?

    难道只有轩辕王为了天下,不择手段吗?

    难道不是他一步步设计着轩辕王和赤宸的对决吗?

    难道阿珩和赤宸被逼到今日,不是他和轩辕王合力而为吗?

    阿珩在前面飞奔,不分辨方向,不分辨远近,依照着心底的本能,飞速地逃跑。

    赤宸在后面苦追。

    随着阿珩的跑动,河流干涸,大地枯裂,树木凋零,走兽哀嗥,整个天地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千里赤地,万里干涸。

    百姓们恐惧地哭嚷着、叫骂着:“恶魔来了,杀死恶魔,杀死恶魔!”

    纷纷用箭射她,用刀掷她,用剑刺她,用石头扔她,想把阿珩驱赶走。

    阿珩缩着身子,抱着头,哀哀惨叫,四处躲避,明明她的力量可以杀死所有人,她却不肯回击,只是边叫边逃。

    赤宸心如刀割,眼中都是泪,她为了终止战争,给他们安宁,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化身为魔,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叫嚷着杀了她。

    他一边不停地打开所有攻击阿珩的人,一边不停地叫着:“阿珩。”

    阿珩听到他的声音时,总会心中一痛,茫然地停住脚步,回身盯着他,似乎渴望着靠近他。

    可等他一走近,她就又用力挥舞着双臂,一边阻止着他接近,一边哭号着后退,转身飞奔逃走。

    阿珩越跑速度越快,越跑温度越高,她跑进了连绵的大山中,被眼前的景致一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白色的祭台,绿色的竹楼,绯红的桃花……周围的景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竟然不愿意再离去,似乎就想待在这里,就想在这里休憩。

    可是,干旱降临,一切都在被她毁灭,她仰天哭号,不要,不要!她舍不得离开,更舍不得毁灭了它们,只能痛苦地后退、远离。

    “阿珩,没事的,过来。”

    赤宸割破了双手的手腕,鲜血汩汩而落,流入土地,护佑住百黎。

    天地间赤红一片,干旱肆虐,万物俱灭。

    只有,这座山上,百里桃林灼灼盛开,血一般的鲜艳,血一般的妖娆。

    赤宸笑着说:“看,桃花都开得好好的,我们的家也好好的。”

    阿珩站在桃林尽头,痛苦不解地凝视着赤宸,那灼灼盛开的桃花,那漫天芳菲下,傲然而立的身影,都无限熟悉,在不停地召唤着她,她应该过去,可是,脑海中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阻止着她。

    阿珩一时渴望地前进几步,一时畏惧地后退几步。

    赤宸站在桃花林中,悲伤怜惜地凝视着痛苦无措的阿珩,渴望着拥她入怀,却知道自己再无法靠近她,不等他走近,就已经灰飞烟灭。

    就在桃花树下,可桃花树下的相会却变得不可能,就在他们的家门前,可长相厮守却不可能再实现。

    难道连一个拥抱都成了奢望吗?

    难道连死亡都不能在一起吗?

    阿珩痴痴凝视着桃花林内的绿竹楼,那青石的井台,那累累的丝瓜,那晚霞般娇艳的蔷薇花,那碧螺青的帘子,还有那风铃的叮当声,太过熟悉亲切。

    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

    声音响在她的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哭泣,撕裂着她,阿珩痛苦地抱着头,嘶声哀号,究竟是什么?

    “阿珩,过来,我们到家了!”

    男子站在桃花林下、绿竹楼前,高声叫她,阿珩听不懂,也不明白为什么,却被那“我们到家了”所吸引,朝着赤宸慢慢地蹭了过去。

    那里,那里究竟有什么?

    为什么她无法控制地想过去,却又不停地想后退。

    为什么心痛得好似要碎裂成粉末?

    她狂砸着自己心口,哀哀哭号。

    “阿珩!”

    悲伤温柔的呼唤声,出自男子之口,却像是从阿珩心底深处发出,她凝视着立在桃花林下、绿竹楼前的男子,忍不住地向前飞奔,似乎想要投入他的怀里。

    可突然之间,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警告她,不要过去!你会毁灭一切!她仓皇地后退,走走停停,迟疑不决。

    阿珩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纵使赤宸的生命之血也再护不住百黎,桃花林在枯萎,阿珩看到那凋零的桃花瓣,不禁嘶声悲叫,不要枯萎!不要消失!

    当最靠近她的桃树化作灰烬时,她下定了决心,不再留恋,盯着赤宸,一步步地后退。

    “阿珩,不要走,你不会毁灭这里。”

    赤宸悲伤地伸出了手,手腕上的鲜血在他的逼迫下,急速地汹涌而落,可还未融入大地,就化作红烟消失在半空。

    阿珩的身体也渐渐开始虚化,朦朦胧胧犹如一团青烟,赤宸明白,太阳之火焚毁着万物,也焚毁着阿珩,阿珩的心正渐渐被烧完,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化作烟雾,彻底消失。

    又有几株桃树化作了灰烬,在飘散的黑雾中,阿珩咧了咧嘴,似哭似笑,猛然一个转身,像风一般飘向远处,要再次逃走,并彻底消失。

    “阿珩,不要离开我!”

    突然,巨大的呐喊传来。

    阿珩听不懂,可那声音里的悲伤和深情,震撼了她,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身。

    赤宸神色凄楚,抬起手,盘古弓从绿竹楼里飞出,落在他的手掌间,发出森艳的红光。

    “阿珩,还记得这把弓吗?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玉山地宫盗宝,并不是任性妄为,而是相思无法可解。”

    赤宸盯着阿珩,慢慢地挽起了盘古弓,对着阿珩的心口。

    世间没有与弓匹配的箭,唯一的箭就是心。

    十指连心,十指握弓,赤宸灌注最后的神力,通过十指,将自己的心与弓相连。

    他把弓用力地拉开,弓上看似空无一物,却有鲜血汩汩流下,随着弓身越来越满,鲜血越流越急,赤宸痛得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都在簌簌而颤,犹如在经受剜心之痛。

    弓终于拉满了,赤宸凝视着阿珩,十分温柔地射出,“阿珩,我不会让你再次离我而去。”

    铿!

    盘古弓骤然一声巨响,漫天华光,天摇地动,桃花林内,落花纷纷。

    “啊——”

    漫天飞舞的落花中,阿珩凄厉地惨叫,犹如胸膛被生生地扯开,射入了什么东西,她痛苦地捂着心口,身体内焚毁一切的灼热却在渐渐消失。

    赤宸也痛苦地捂着心口,无力地半跪到了地上,头却高高地昂着,焦灼迫切地盯着阿珩。

    渐渐地,随着体内恐怖力量的消失,阿珩眼睛里的赤红色褪去,她的神志清醒了。

    漫天桃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犹如一场最旖旎温柔的江南烟雨。

    迷蒙的桃花烟雨中,赤宸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心口,一手伸向阿珩,柔声而叫:“阿珩,过来。”

    阿珩凝视着他,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去。

    赤宸用力站起,也踉踉跄跄地向着阿珩走去。

    赤红的天,血红的地。

    天地凄迷,万物昏迷不醒,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一对人影挣扎着走向彼此,仿佛他们成了这天地中唯一的男人、唯一的女人。

    百里桃花,灼灼盛开,他和她终于相会在桃花树下。

    漫天花雨中,赤宸笑着把阿珩拥入怀中,紧紧又紧紧地搂住。

    阿珩依偎在他的胸口,幸福地微笑,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一瞬后,才发现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胸膛冰冷,不再像以往一样炽热滚烫,澎湃着力量。

    阿珩惊恐地抬头,盯着赤宸,赤宸只是微笑地凝视着她,眼中柔情无限,她渐渐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盘古弓的以心换心,他用自己的心,换掉了她被太阳火毁灭的心。

    赤宸没有了心……他就要死了!

    阿珩凝视着赤宸,慢慢地竟然也微笑起来,眼中有一种平静的决绝。

    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她如一株藤蔓一般,微笑着紧紧地抱住了赤宸。

    无论如何,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那么,生死都不再重要,就这样,长相厮守!就这样,永不分离!就这样,天长地久!

    赤宸搂着她,虚弱地说:“还记得在朝云峰顶上,你说过的话吗?

    你说‘想看着小夭、玱玹平平安安地长大,看他们出嫁、娶妻’,我承诺一定让你如愿。

    如果你现在就离开,肯定会遗恨终生,永远不能放心小夭,难道你不想看着我们的女儿出嫁吗?

    不想知道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吗?”

    阿珩急切地张嘴,赤宸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微笑道:“我知道我还答应了要和你每天都在一起。”

    阿珩抓着赤宸的手,用力地点头。

    赤宸带着几分讥嘲,淡淡说:“小夭长大后,听到的父亲肯定是一个欺上辱下、残忍嗜杀的魔头,勾引了她的母亲,她也许会深恨我,甚至恨你。

    阿珩,你帮我亲口告诉小夭,我很爱她。

    告诉她,她的父亲和母亲没有做任何苟且的事,让她不要为我们羞耻。

    我自己无父无母,我不想我的女儿再无父无母,自小夭出生,我没有尽一天父亲的责任,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到的事情,就是让她的母亲活着,让她有机会知道她的父亲和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让她不必终身活在耻辱中。”

    阿珩眼中的泪珠滚滚而落,摇着头,不,她不想独自偷生!

    赤宸温柔地说:“我知道很痛苦,但是活下去,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女儿,等你看到女儿长大的那日,你一定会明白我今日的选择,一定会觉得一切的痛苦都值得。

    你能答应我活下去吗?”

    阿珩看着赤宸,不肯答应,只是落泪,赤宸身子颤了颤,声音更微弱了,“阿珩,答应我!”

    眼中有哀求。

    赤宸纵横一生,阿珩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无法拒绝,终于艰难地点点头。

    赤宸握着阿珩的手,放到她的心口,让她感受着心跳,“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我会等着你来找我,亲口告诉我,我们的女儿过得很幸福,你一定要让她对着天空好好叫我几声‘爹’,让我仔细听一听,我从来没有听到她叫我爹……”赤宸的身子软倒在阿珩怀中,“不知道她叫爹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一定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我们现在立即去找小夭,让你亲耳听她叫你爹爹。”

    阿珩急急背起了他,跌跌撞撞地跑着。

    赤宸忽而轻声笑起来,竟然亲了阿珩耳朵一下,喃喃低语:“傻阿珩呀傻阿珩,我的傻阿珩……”

    阿珩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下一个瞬间才想起,博父山上,她也是这么背着他的,让他占尽了便宜。

    “你这么傻,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真不放心留你一个,记住了,以后不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赤宸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无力。

    阿珩急促慌乱地叫:“赤宸,赤宸,坚持住,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女儿,你还没听到女儿亲口叫你爹。”

    赤宸强撑着说:“好,我会坚持……”眼睛却在慢慢合上。

    阿珩故作兴高采烈地说:“我可一点不傻,你狡诈无赖,自以为戏弄了我,却不知道我一直有个小秘密,从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你,不是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逢吗?

    不是那个我不知道的相逢,是真正的第一次相逢……”

    赤宸很想告诉阿珩,记得,关于她的一切,他早刻在了心上,一生一世不会忘。

    但是,他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只有阿珩的声音越去越远、越去越远,渐渐消失。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傍晚,你站在荒凉的旷野中……”

    与赤宸初次相逢时,是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

    他一身破旧的红衣,黑发未束未系,犹如野人一般披散着,站立在荒芜的大地上,仰头望着远处,看不清楚面容,只一头黑发随着野风激扬,有一种目空一切的狂傲。

    那身影,好似将整个天地都踩在脚下,吸引得阿珩身不由己地朝着他走过去。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那双眼眸中夕阳潋流光、晚霞熙溢彩,流露的东西,太过复杂激烈,她没有看懂,却让她的心为他漏跳了一拍。

    她明明知道博父国就在他刚才仰头而望的方向,可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莫名其妙地问他:“公子,请问博父国怎么走?”

    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视线未作任何停留,扬长而去,而她竟然一刹那心中茫然若有所失,立即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那一刻,她心跳如擂,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会那么急切地想挽留住一个陌生的男子。

    他背脊僵硬笔直,凝视着天尽头的晚霞,迟迟没有回头,她也一直没有放手,那也许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刻,就在她再坚持不下去,想要缩手时,他笑着回过了头。

    眼眸仍旧是那双眼眸,却没有了刚才的摄人光华。

    阿珩心下失望,但又不好说“我知道怎么去博父国”,只能随着这个无赖,一路哭笑不得地进入了博父城。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她才明白了赤宸回眸时眼中的摄人光华是什么,也才明白自己以为的初次相逢,于他而言,只是百年后的重逢,甚至不是他情愿的重逢。

    如果没有她的挽留,他们会再次擦肩而过。

    也许此生,再无交汇。

    他做他的神农将军,她做她的高辛王妃。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强势追逐,才把不经意的相逢变成一世情缘,却不知道那最初的一挽,是她。

    如果,没有那一次他偶然的回眸,没有那一次她冒失的挽留,也许她永不会走进他心中,也许他永远都会是天不能拘、地不能束的赤宸,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阿珩不知道是否还会去问那句,“公子,请问博父国怎么走”。

    “赤宸,你说我该问吗?”

    背上的人没有回答她,他的双臂软软地垂着,阿珩的眼泪簌簌而流,却装作毫无所觉,依旧把神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我知道你又笑我了,不许笑!你再嘲笑我,我就把你扔到悬崖下去!我再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情,小夭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不过有一点和你很像,霸道蛮横,有一次我带她去……”

    泪眼迷蒙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却踉踉跄跄地走着,用尽一切力量地走着,似乎只要前面的路在继续,永远不要停,他就会永远在她背上。

    “赤宸,你看天边的晚霞,好不好看?

    不过没有我们相逢时的晚霞好看……”

    天际流光璀璨,焰火缤纷,阿珩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突然间,她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摔了下去,她半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膝下的血红水泊,水泊中倒映着一个面目可怖的秃头女子,一瞬后,阿珩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而这血红的水泊竟然是一洼鲜血。

    她慢慢抬头,放眼望去——

    不知道何时,她置身在荒凉的旷野上,从她的脚下到天际都是支离破碎、横七竖八的神农国士兵的尸体,无边无际。

    轩辕王终于打败了神农,一统中原,两国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了!

    但是,魑、魅、魍、魉。

    风伯。

    雨师……

    所有人都死了!

    赤宸就躺在她身旁,唇角斜挑,依旧是不羁睥睨的笑,面目栩栩如生,似乎下一个瞬间,他就会睁开双眼,大笑着跳起来,用力把她拽入怀。

    一串串泪珠滑下,阿珩双手哆哆嗦嗦地摸过赤宸的面颊,“赤宸,赤宸。”

    可是,不会了,永不会了!他永不会再睁开眼睛,笑叫她一声“阿珩”了。

    阿珩抱着赤宸,跪在满地尸首间,痛苦地对着天空哀号,“啊——啊——”她真想永远地闭上眼睛,将所有血腥都关闭在外。

    凄厉的声音在荒凉的旷野上传开,却惊不醒一天一地沉默的尸体。

    赤宸,为什么要留我独活?

    为什么要留我独自面对这一切?

    如今她神不神、魔不魔,妖不妖、人不人,天下虽大,何处是她容身之处?

    你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活着,背负所有的记忆活着太痛苦,我坚持不住,我等不到女儿长大了,我想现在就来找你。

    胸膛中的心似乎感受到她的悲伤绝望,在剧烈地跳动,伴随着剧烈的心跳,赤宸的尸体竟然冉冉飘起,如烟雾一般散开,化作一片片桃花,温柔地环绕着阿珩,悠悠飘舞着。

    赤宸,你想告诉我什么?

    阿珩慢慢闭上了眼睛,仰着头,一手捂住心口,一手伸出。

    在漫天花海中,似乎仍能感受到他的气息,那拂过指尖脸颊的一片片桃花就是他温柔的手,而掌心下,属于他的心正在为她跳动。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霎时间,阿珩泪流满面,原来,你就在这里!原来,你真的会永远陪着我!

    她喃喃说:“我明白了,不管多痛苦,我都会活着,为了死去的人,为了小夭,为了你。

    我要亲口告诉小夭一切,让她知道她的爹爹是世间最伟大的英雄。”

    渐渐地,桃花越来越多,从阿珩身周弥漫开去,整个旷野上都是桃花在飞舞,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覆盖住了尸体,好似一场雪祭。

    桃花一片、又一片散入地下,带着地上的泥土犹如波涛一般翻涌起伏。

    翻涌的泥土渐渐地掩埋住了魑、魅、魍、魉、风伯……所有的尸体都被深深埋入地下,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荒芜的大地上长出了无数桃树,渐渐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在蓝天下恣意张扬,鲜艳热烈,充满勃勃生机。

    阿珩缓缓走入桃林中,一手放在心口,一手温柔地抚摸过每一株树干。

    赤宸,这就是你为我建造的家吗?

    那我就在这里和你永世厮守,再不离开。

    一袭瘦弱孤单的青色身影,在桃花林中,蹒跚而行,越去越远,渐渐地融入了桃花海中,消失不见。

    只有,千树万树桃花,灼灼盛开,辉映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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