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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低头看资料的赵新听出对方语气有异,抬起头道:“你说。”
黄承吉向赵新示意手里的两份履历道:“赵海珊家学渊源,能力是有目共睹,他能进幕府相比瓯北公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这个王仲瞿.”
赵新将对方说话支支吾吾,忍不住微蹙眉头,问道:“怎么了?我看履历上说他读书过目成诵,还学过兵法,擅骑射,有什么问题?”
能给赵新当文案秘书的人,童生肯定没戏,无论是知识层次、见闻阅历、还是社会人脉上都比秀才要差着老大一截。所以他刚才选的那两个人都是当过廪贡生的,前者叫赵廷俊,字海珊,常州人,是赵翼的第四子;后者叫王昙,字仲瞿,浙江秀水人,是袁枚的得意弟子。
要知道第一届新授文官里带着正儿八经的生员功名--也就是秀才拢共才五十二个人,这些人里除了几个被流放到宁古塔还被废去了功名的老秀才,其他不是袁枚的关系就是赵翼的关系。赵新不好厚此薄彼,一边选一个,两不得罪。
别看这两人都是“性灵派”的开山祖师爷,一个主将一个副将,手下门徒平时都其乐融融;可赵新要是真的只偏向一方,底下的弟子们小心眼病准保发作,搞不好还会引起派系内部斗争。
话说袁枚和赵翼二人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乾隆还活着的时候就敢下决心联络北海镇?
当初汪中和洪亮吉他们给好多人都写了信,像毕沅、王念孙、钱大昕、卢文弨、邵晋涵、孙星衍,几乎这年月所有的经学大家都囊括了;毕竟大家的祖师爷都是顾炎武,相互之间不是沾亲就是带故。这些人有的在朝为官,有的在家著书立说,都不是迂腐之人,可是最后回应的却只有袁、赵二位。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说穿了,就是为了给“性灵派”争取应有的学术地位,希望在新朝的政治和学术版图上抢占一席之地。
“我其实也是听人说的”黄承吉还不算傻,上来先把自己给择了出去,然后才给赵新讲述了“听来的”闲话。
敢情这个王昙年少时好交朋友,交结的人里不光有文人墨客,甚至还有练武之人和僧道。传闻十几年前他北上京城游学的时候,郊游时遇到了当时在京城奉旨翻译满文版《大藏经》的章佳胡图克图,二人交谈甚欢,于是章佳喇嘛就教了王昙一套强身健体的功法。
自此之后,王昙每天闲来无事的时候便演练一番,舒筋活骨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科举之路坏就坏在这套功法上了。
乾隆五十七年农历八月,王昙参加浙江乡试。对于别人非常难的第一场四书题在他这儿就跟砍瓜切菜一般,仅用了两天半就答完了。因为不想早交卷给考官留下坏印象,便决定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要知道贡院的号舍都是隔出来的一个个小房间,面积也就一平米多点,根本活动不开,而且除了打报告上厕所,没事也不能出去在过道里瞎溜达。于是王昙见巡视的兵丁没在,就只用双手练起了那套功法。
只见他抱元守一,默念咒语,真气流转,很快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越练越来劲儿。然而他忘了这特么是在考场,随着体内气息运转的越来越舒爽,他终于忍不住用双掌在跟前的桌案上一按,就听轰的一声,试卷草稿与笔墨齐飞,紧随而来的就是两边隔壁考生的惊叫。
在场内巡逻的考官和兵丁闻声迅速赶来,被眼前一地狼藉吓了一跳。地震了?没觉得啊!再看看几间号舍的考生,除了中间那位一脸淡定,其他两边的都是面带惊恐。
等考官再一询问,就见王昙一脸淡定的躬身施礼道:“晚生秀水王仲瞿。因答卷完毕,闲来无事,故而作气按掌,活络筋骨。”
好么,这位也是个心大的,就没当回事!
其实像这种在考场上发生的闹剧,只要不是太过出格,往往考官也不会太当回事;毕竟能到乡试这环节的,背后的社会关系都不少,七扯八扯就能搭上。
问题是当时北海军正在进攻山东,兵锋直指登州府城,清廷朝野震荡,江南各省也是人心惶惶。由于担心南方沿海各省的士人阶层不稳,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上纲上线。
那一年担任浙江乡试正副考官的,是吏部左侍郎金士松和翰林院侍讲曹振镛。后者因为受到来历不明的“本家”曹鹏的牵连,连已经告老回家的老夫曹文埴想进京给乾隆祝寿都不许。曹振镛原本想着通过这次乡试好好的表现一下,结果就出了这种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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