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连着两天的大雪给辽西的山河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到了这会儿,天空中依然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而在驿道两旁或远或近的村屯里升起的袅袅白烟,以及偶尔在空中掠过的雀鸟,就成了这片银白世界的唯一点缀。
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永和,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一切。这些在北方冬季再寻常不过的场景,此刻却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呈现在他面前。
盛京地区地处辽西平原,地势平坦,再加上清廷对这里的驿道还算养护到位,比较适合车辆通行。于是当辽东战役结束后,北海军后勤部通过陆路和海运调拨了二十几辆汽车,除了方便人员往来于盛京和锦州前线,再者可以保证物资快速转运。
自从车子开动上路,永和跟那名叫富察善的同伴从额头到后脊梁就不停冒汗,胃里也有些不适。即便如此,可他一直瞪大双眼,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车内的各处细节,试图搞清为什么不用牛马就能跑起来。然而看了半天,更晕菜了。
从广宁城到盛京城的驿道长度是三百四十里,沿途要经历六处驿站。要是骑马的话,扣除吃饭住宿,其余时间就算快马加鞭,最快也得三天。
当然了,朝廷的六百里加急可以保证一天就到,但那也就是一个信差换马不换人的猛赶,而他们可是五个人坐在一辆车里。
于是当吉普车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奔驰在驿道上时,永和觉得自己的认知完全被颠覆了。
他活了快四十年,骑过日行百里的乌珠穆沁骏马,也坐过跑的飞快的骡车,可他万万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不用马也不用骡拉的车。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开出了二十多里地,奔驰如电,速度丝毫不减,那些评书话本中的仙家法宝也不过如此吧!
这些年在京城的八旗兵中一直有个传言,赵新和他的手下善用法术,操弄各种邪器;无论是连子快枪还是开花炮,亦或江河里跑的,天上飞的,一切种种,无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各路领兵将领也搜肠刮肚的试过各种办法破解,可是无论是战前请道士和尚举行降魔法会,还是战场上搭台子开坛做法,甚至是铳子炮弹浸黑狗血,大摆阴门阵,都是毫无效果。
到后来,乾隆下了一道谕旨,禁止在军中阵前搞神神鬼鬼的东西。要知道越是搞这些无用功,就越是让兵卒们觉得赵新是神仙下凡,士气低落。
口中的呼气喷在后座的车窗玻璃上,形成了一小团白色的雾气。永和小心翼翼的用袖子擦了擦,转眼又是晶莹剔透。
这些年北海商社在安平港的平板玻璃出货价已经比广州的进口货低了很多,销量也不错,但由于海运和陆路运输的成本,普通中产家庭依旧买不起。像吉普车前后风挡这么大块的平板玻璃,在京城和江南地区的售价不低于一百两白银。
永和是正六品的侍卫,一年的俸禄是银60两、米三十石,加上24亩旗田地收成、60两马料钱、节庆日宫里的赏钱、以及两间铺子的收入,六百两撑死了。
收入多,花销也多;吃饭穿衣,人情往来样样都要用钱,一年到头剩不下几个。别说一百两了,十两银子买块玻璃他也舍不得。
因为是雪天,出来又早,驿道上见不到行人和马车,于是贵生便让司机适当提高车速。然而此举却让永和与富察善的晕车症状加重,两人的胸口愈发憋闷,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酸水不停的往嗓子眼涌。
话说这年月的驿道就算再平坦,也无法跟后世的县级公路媲美,甚至还不如乡级公路。
就好比贵生他们现在走的这条通往盛京的路,堪称清代东北地区最重要的交通干道;最宽处二十米,最窄的地方仅有三米。别看这条路在皇帝东巡的时候弄的跟打谷场一般平整,皇帝不来也就那么回事。夏天暴雨后留下的水坑和来往马车压出的深深车辙都让车内的人感到颠簸。
“停车!他们俩好像要吐。”说话的,是坐在后排中间的老张。此人就是昨天永和见到贵生时,坐在角落里的人。
永和从第一眼见到老张,就知道对方是个练家子。等今天上车挨着坐了,更确定这是个精通内家拳的高手。这样的人坐在自己和富察善中间,目的不言而喻。
这人的眉骨很高,颧骨处的肌肉微微隆起,两侧的太阳穴向外鼓胀。手背上虽然看不到老茧,可手掌却是又厚又红润。再有,平常人手背关节骨的骨峰之间是凹下去的,而这人的却是平的。凡此种种,都符合内家拳高手的特征。
贵生听到老张的话,转头看了一眼,便让司机减速靠边。谁料吉普车刚好遇到一处路面结冰的地段,一脚刹车下去,车轮开始打滑,车尾猛的向左一甩,整个车立刻来了个九十度大回旋,一头顶在了驿道旁低矮的黄土墙上,还撞塌了一块。
就这一下,车内的永和与富察善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下就喷了。
过了一会,贵生他们五人终于从满是狼藉的车里钻了出来,几乎每个人的衣服上都多多少少的沾了呕吐物,车里更是别提。
心有余悸的司机下车后急忙查看车头的情况,虽然不算严重,可他心里却很懊悔。出来前他觉得地面积雪不严重,所以就没装防滑链。要不是有土墙拦着,非得冲下坡撞树上不可。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