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周如兰严肃地看着柯之卉:“陆天赐酒驾撞人致死,造成严重后果,再加上事后逃逸,判他六年并不冤枉。死者风华正茂,家属痛苦万分,你们但凡有一点人性,都该跪在死者坟前忏悔、好好反省自身行为,还有脸恨我这个协办案子、当时入职才两年的小警察?” 被周如兰一训,柯之卉先前咬牙切齿的表情收敛了许多,她垂下眼帘,半天没有说话。 周如兰与赵向晚并肩站在柯之卉面前,对视一眼,赵向晚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周如兰用左手拉开椅子,端正坐下,轻咳一声。她只是派出所一名文职警察,并不参与案件侦查,对于如何审问罪犯,并不熟悉。但是,面对曾经开着车试图撞死她的凶手,周如兰的确有话要说。 “柯之卉,来之前我特地问过当年负责陆天赐案子的同事,听说陆天赐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两次减刑机会,明年年初就能出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开车撞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柯之卉低着头没有说话,双肩、颈脖僵直,态度十分抗拒。 被赵向晚当众下脸,又有周如兰当面对质,柯之卉好不容易完成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内心世界呈现在赵向晚脑海里。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儿子!你以为天赐在监狱里为什么能获得两次减刑,处处受到优待?还不是因为他打过招呼。法院判了六年,要是老老实实服刑,等出来的时候都三十岁了。他打了招呼之后,果然一路绿灯,不到三年时间就能放出来。他说了,只要我把周如兰撞死或者撞残,明年天赐就能顺利出来,否则……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监狱里。】 他?这个他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周如兰摇了摇头:“你说恨我,所以要撞我,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 柯之卉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周如兰:“恨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就是恨你,恨你整理材料,恨你把我儿子送进监狱。” 她的脸色泛红,面部肌肉扭曲,神态不自然。朱飞鹏脑中闪过昨天在办公室看到的画像,脱口而出:“她,她在说谎。” 柯之卉再一次被人指责说谎骗人,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开始哆嗦,恐惧感将她牢牢钉在审讯室的铁椅中,移动不了半分。 【他们看得出来,他们什么都知道!怎么办?怎么办?他说过,如果我老老实实担下这个罪责,最多判三年刑期,他在狱中有人,打个招呼让我舒舒服服住上一年就能提前放出来,什么心都不用操。可是……如果我露出形迹,我、天赐都活不出去那个监狱。】 赵向晚听到这里,全身开始冰冷。 一手遮天! 武建设竟然是这样的人?是了,省省公安厅副厅长,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负责刑事犯罪侦查、经济犯罪侦查、监所管理、禁毒等方面工作。他立身不正,将是整个公安系统的悲哀。 一叶知秋,可想而知武建设背后有极为宏大的一条利益链,牵涉到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仅凭监狱管理的漏洞,就能让一个身家千万的富豪之妻开车行凶,姿态嚣张无比。作为武建设的枕边人,苗慧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这才被武建设下手害了? 越想越后怕,赵向晚闭口不言。 这不是她现在能应对的,也不是许嵩岭能处理的。 此刻赵向晚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思索对策。怎么才能让武建设露出马脚,如何让高层领导注意到武建设的问题。 周如兰再问了几个问题,柯之卉却一个字不说,和先前配合无比的态度判若两人。问得紧了,她就回一句:“我认罪,我认罪,你们把我抓起来坐牢吧。” 周如兰有些无奈地转头看着赵向晚。 朱飞鹏、许嵩岭的目光也转过来,满含期待。 【向晚,看你的了。】 【小师妹,你的微表情行为学该上场了。】 【徒弟,能不能挖出柯之卉背后的人,就靠你了。】 赵向晚缓缓站起,双手放在桌面,身体前倾,一双凤眼明亮而清澈。 柯之卉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不敢与她目光接触。 “柯女士,您儿子两次减刑,原因是什么?” “他,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 “不,你在说谎!我们已经了解清楚,陆天赐在监狱里行事高调、好吃懒做,风评很不好。” 柯之卉额头开始冒汗。 周如兰诧异地看了赵向晚一眼。陆天赐在监狱风评很不好?她怎么不知道。 赵向晚用目光示意周如兰不要打断她的话。 周如兰渐渐与她有了默契,轻轻点了点头。 柯之卉看她俩眉来眼去的,以为自己的底细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生怕影响到儿子出狱,吓得尖叫起来:“没有,没有,我家天赐很乖的,他很听话,很听话!” 赵向晚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可笑!一个撞人致死毫无忏悔之心,一个在监狱里耀武扬威的成年男子,你说他很乖、很听话?” 柯之卉感觉内心被戳了一刀,刀口滴着血。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明明天赐小时候那么可爱,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人人都夸他聪明懂事,怎么就越长大越调皮、越不听话呢?撞人他不想的,他喝醉了,看不清路;逃逸他不想的,他就是吓坏了;进监狱他也不想的,那里都是坏人,如果不想点办法,他肯定会被欺负。】 惯子如杀子! 到现在为止,柯之卉一直在为陆天赐的行为找理由。 赵向晚继续往她伤口上洒盐:“陆天赐能在监狱抽烟喝酒、横行霸道,能减刑近三年,是你花钱给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吧?是谁?” 柯之卉惊恐抬头,呆呆看着赵向晚,嘴唇紧抿,呈“一字形”。 这个表情,让朱飞鹏立马想起潘国庆杀妻案之后,赵向晚给大家讲解关于嘴型背后的含义。 ——当我们询问潘国庆钱都到哪里去了的时候,他的嘴抿成了‘一’字形,这代表他性格非常倔强,一旦做出决定,绝不回头。但当刺激累积,就会让他短暂失去理智,从而导致后面他拉布帘、开衣柜、扔衣服的激进行为。 朱飞鹏头皮开始发麻,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柯之卉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如果想要让她开口说实话,就得刺激她。 刺激她?朱飞鹏既紧张又兴奋,死死盯着赵向晚,认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赵向晚重复刚才的问题:“是谁?” 柯之卉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赵向晚再一次询问:“就是这个人,要求你撞死周如兰吧?” 柯之卉惊恐抬头。 赵向晚看得分明,她的瞳孔陡然扩大。 赵向晚根本不等她回答,加快了语速。 “动手之前,你的姿势很僵硬,呈现出明显的冻结反应,这代表你并不愿意撞人,背后一定有人胁迫。”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冻结反应,但赵向晚的话让柯之卉更加不知道手脚应该怎么放。似乎她只要有一丁点异样,就会被对方戳穿,这种感觉太恐怖。 朱飞鹏、许嵩岭交流了一下眼神。脊椎生物在某种条件下,都会出现运动节奏的停滞,这种停滞被称为冻结反应。难怪赵向晚会跑回来阻止柯之卉撞人,原来如此。 “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不缺钱、生活无忧,星市、羊城都有房产,六十几万的车子撞废了连修都懒得修。谁能胁迫你?” “你丈夫比你大十岁,你们俩只有一个儿子陆天赐。唯一能够让你铤而走险的,只是陆天赐吧?” “能在监狱里为陆天赐撑起一把保护伞的人,也能让陆天赐死于斗殴吧?” “丝——” 柯之卉一个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下连朱飞鹏都能看出,赵向晚猜对了! 周如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牙齿在悄悄打战。他,怎么敢? “这个人,也是公安系统的,是不是?” “很好,看来我猜对了!他的级别一定很高,是不是?” 柯之卉喉头发紧,拼命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嗯,看来的确很高。有多高?” “科级、副处、处级、副厅级……” 随着赵向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柯之卉的脸。副厅级这三个字一出,柯之卉的右眼角跳了跳。 朱飞鹏跳了起来:“副厅!那人是个副厅级干部!公安系统的副厅级……” 柯之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一样,她想叫又不敢叫,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死死捏住铁椅扶手。 两秒之后,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微弱得可怕:“不,不是。” 赵向晚半点同情都没有,继续施加压力:“公安系统,副厅级干部有哪些?我好像还知道几个。汪,李,戴……” 每说出一个姓,柯之卉的心就漏跳一拍。 “武!” 赵向晚加重语气,一字一顿:“武,建,设。” 听到这三个字,柯之卉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越害怕,她的眼睛却越是死死地盯着赵向晚。 这是典型的冻结反应。冻结反应是人类遗留的动物本能之一,遇到一定强度和不可预测性的信息刺激时,人们会冻结所有反应,以便自我保护并思考下一步的动作。出于本能反应,会一直看向那个让他感觉到害怕的东西。 眼睑放大、虹膜张开、瞳孔微缩,急促喘气,下颚带动嘴张开,柯之卉半天只发出一个字:“不!” 原本一直态度轻松的柯之卉听到“武建设”三个字之后,忽然变得呆滞和僵硬,就连最粗心的朱飞鹏也看出了端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把保护伞,就是省厅的武副厅长、武建设! 第(3/3)页